下屬默默退出去，将門帶上。

郜冬燦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黑框眼鏡後的雙眼平靜無波，烏黑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隻餘幾縷碎發垂落額前，随着她的動作搖曳，卻又始終保持着克制。

她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

打量雲殊意幾眼，郜冬燦語出驚人：“小姑娘家在哪，我派人送你回去。”

正警惕郜冬燦視線的雲殊意表情瞬間凝固：？

“是不是郜燊威脅你了。”郜冬燦前傾身體，雙臂靠在桌案上，鏡片後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認真地看着雲殊意，“我可以做主送你離開，他絕對不會再找你麻煩。”

雲殊意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準備好的措辭被打亂，他無奈道：“郜姐，我是男的。”

“哦。”郜冬燦扶了扶眼鏡，瞬間恢複公事公辦的口吻，“自願的留下，不自願自己走。”

雲殊意拿出城主令，放在桌上。

郜冬燦仔細查驗後推回，“你想幹什麼。”

“在郜燊回來之前，由我暫代城主一職。”

郜冬燦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行，你沒有這個資格。”

“城主令在我手上，你無權拒絕。”雲殊意将城主令拿在手裡，故意在郜冬燦眼前晃了晃，“我可以立刻召開換屆大會。”

“屆時第一道政令就是封城——即日起，所有貧民窟居民不得踏入汐陽城半步。”

郜冬深吸一口氣，“除了城主一職，其他職務任你選。”

“好啊。”雲殊意微微一笑，“我想做您的手下，郜處長。”

“這才是你的目的。”郜冬燦摘下眼鏡放在桌上，按了按被鏡架壓出紅痕的鼻梁，“你早就計劃好了。”

“您會答應的，對嗎？”

辦公室沉默片刻，郜冬燦最終點頭，“可以。”

“既然郜燊将城主令交給你了，我也将我的信任交付給你，希望你不會辜負下城區。”

郜冬燦喊手下進來，“帶——”

“我姓帝。”

“帶帝先生去辦理入職手續，從今天起，他就是情報處的特别顧問。”

雲殊意用氣音提醒：“權限。”

“給他二級查閱權限。”

雲殊意語氣可惜，“我以為會是一級。”

“信任需要時間，帝先生。”郜冬燦再次戴上眼鏡，“一級檔案關乎下城區生死存亡，你想看的東西，二級就夠了。”

“真是一次愉快的聊天。”雲殊意将城主令再次挂回腰間起身，鬥篷垂落，遮掩那抹銀色，“後會有期，長官。”

雲殊意離開後，郜冬燦拉開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從裡面小心取出一副相框。

照片裡，站着三個人。

右側是面無表情的她，左側是少年時的郜燊。

而站在她與郜燊中間的小孩，有着一雙異瞳，一隻是象征着神眷者的金色，一隻是屬于郜家的琥珀色。

十八年前，她曾信任過一位神眷者。

那位溫柔的神眷者救下了她的命，但她拼盡全力卻無法挽救那位日薄西山的女人。

郜冬燦拿過紙巾擦了擦相框玻璃，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在這朝不保夕的亂世，信任是最寶貴的東西，換來的可能是緻命的背叛，也有可能是一生的羁絆。

這一次交付信任，又會給她帶來什麼？

帶着郜冬燦信任的雲殊意，已經在檔案室裡翻資料了。

雲殊意随手抽出一本檔案翻看，輕聲自語：“真是令人驚歎的情報網絡。”

幾乎能媲美克裡斯多夫家族的情報網。

下城區的記錄詳盡得可怕——從上城區每日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到三大城區六大家族，幾乎所有在上城區叫得上名字的人，都被記錄在了檔案裡。

尤其是他和五大執政官，甚至有專屬的檔案袋。

雲殊意看完自己想看的資料後，打開了屬于自己的那份檔案袋。

【雲殊意·基礎檔案】

【出生日期：暗夜97年9月23日

性别：男

備注：出生時持續啼哭至次日黎明，醫生稱“第一次見這麼能哭的神眷者”。】

雲殊意嘴角微抽：……

他連翻幾頁，翻過自己的童年記錄。

【暗夜118年，繼任雲家家主，并入選聯盟理事會議員。備注：聯盟史上最年輕的議員，是下城區的威脅。

暗夜120年，主持資源分配會議，提出“核心城優先”理論，主張發展三大城區，放棄衛星城，遭許司當庭駁斥。詳細會議記錄見附件3-A。備注：冷血、極度清醒、理性暴君。

暗夜123年，斯洛科裡保衛戰立功授勳，成為榮譽行政官。

暗夜127年，目标遇刺，具體傷勢不明，八日後，被押送至斯洛科裡城，神秘失蹤。】

翻到最後一頁時，一張泛黃的紙條飄落在地。

雲殊意彎腰拾起。

紙上寥寥三字，字迹力透紙背：

【勁敵，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