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就此作罷。
吃完晚飯,兩人出門去玉鏡湖邊散步。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湖邊吹着涼爽的風,深藍的湖面倒映着細碎的星光,像撒了一把碎鑽。
雲殊意站在湖岸邊,望着遠處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神。
郜燊牽着雲殊意的手,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溫柔,“在想什麼?”
“如果沒有這場大霧,這裡一定會有更多的朝聖者。”雲殊意輕聲道。
郜燊站在他身側,聞言輕笑了一聲:“它的信徒一直都在,隻是換了種方式朝聖而已。”
“而我比他們要幸運許多。”郜燊低頭,認真看着雲殊意的眼睛,指尖輕輕摩挲着青年的手背,“因為我朝聖的終點,就在眼前。”
雲殊意揚起一抹淡淡的笑,金色的眼瞳倒映着郜燊的身影,“油嘴滑舌。”
“隻對你。”郜燊笑着湊近,和雲殊意鼻尖相碰,“家主大人要不要驗證一下,是不是真的滑?”
雲殊意微微仰頭,閉上了眼。
這仿佛是一個訊号,一個……默許的訊号。
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漸漸交融,分不清彼此,夜風輕拂,樹影婆娑,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溫柔。
良久,郜燊才戀戀不舍地退開一點,和雲殊意額頭相抵,低喘着笑道:“……家主大人,驗證得如何?”
雲殊意輕哼一聲,嗓音低啞:“勉強合格。”
“家主大人的要求真高。”
“繼續努力。”雲殊意拍了拍郜燊的肩。
郜燊“噗嗤”一聲笑道:“這是在指導下屬工作嗎?”
雲殊意重新望向湖面,“郜首領,這算調/情。”
“家主大人果然天賦異禀。”郜燊眉梢一挑,眼底笑意更深。
雲殊意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他們并肩站在湖邊,誰都沒有再說話,卻也不覺得尴尬,靜靜享受着這安靜的夜晚。
夜風裹挾着湖水的氣息,輕輕拂過他們的衣角。
郜燊忽地彎腰撿起一塊扁平的鵝卵石,手腕一抖,擲向玉鏡湖,石片在水面上彈跳了四五下才沉入水中。
“小時候在貧民窟,我和哥哥常常這麼玩。”郜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隻要一下雨,屋前的坑裡就會積滿水。”
雲殊意靜靜聽着,目光追随着石片,看着水面因此泛起一圈圈漣漪。
“要試試嗎?”郜燊又撿起一塊石頭遞給他。
雲殊意接過,學着郜燊的樣子甩出去。——但石片在水面彈了一下就沉沒了。
郜燊悶笑地指點:“手腕要再用力。”
雲殊意又試了一次,但仍是“撲咚”一聲,石頭很快就沉了。
他抿了抿唇,“我的手,隻能做到這樣了。”
郜燊再撿起一塊石頭遞給雲殊意,站到青年身後,左手握住雲殊意的手腕,帶着那隻手一起發力。
這一次,石頭沒有立即沉,而是在水面輕盈地跳躍,一下、兩下……足足跳了八下才沉入水中。
“漂亮。”郜燊誇贊道,“比我打得還要好。”
“要是我和我哥打賭的時候有你在,我肯定不會輸。”
“你們賭什麼?”雲殊意側過頭,發現男人的眼睛有些泛紅,擡手撫上男人的臉,指尖摸到了一點濕意。
“赢的人可以吃對方的晚飯。”郜燊聲音帶着笑,“有次我連輸三天,卻又不願意求饒,最後餓得頭暈眼花,哥哥笑了好久才放過我。”
“後來,他進了主城,郜冬燦不愛玩這個,我就再沒有和别人比過了。”
“再後來……哥哥回來了。”郜燊摟着雲殊意的腰,“我們在湖邊最後打了一次水漂。”
雲殊意感覺到腰間的手臂在逐漸收緊,郜燊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呼吸有些沉重。
“那天也是這樣的夜晚,”郜燊的聲音很輕,“他打出的最後一個水漂,跳了十二下。”
雲殊意沒有動,任由郜燊的重量完全壓在自己身上。
男人的心跳像是擂鼓,又急又重,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沉重。
“他臨走時說。”郜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要找一個能一直陪我打水漂的人。”
夜風拂過湖面,帶起細碎的波紋。
郜燊收緊手臂,将臉埋進雲殊意的頸窩,聲音随着晚風拂過雲殊意的耳畔:
“現在,我終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