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雲殊意将木雕放入姬止戈手中,“等我離開後,就讓它陪着你。”
“……離開?”姬止戈的表情瞬間一片空白。
離開?
姬止戈的手指猛地收緊,木雕堅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疼,卻遠不及心髒傳來的刺痛,“什麼叫離開?”
他的手臂繃出青筋,聲音啞得不成樣子,“老師要去哪裡?”
“陰陽司有個任務。”雲殊意垂下眼,不敢再看少年幾乎破碎的表情。
他的心中突然後悔起來,或許把姬止戈帶着,會不會對少年更好一點?
但他也确實不知道這次任務會持續多久,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來。那個冒牌貨的實力深不可測,如果姬止戈受傷……
不行,他不能讓姬止戈陷入危險。
“老師,帶上我。”姬止戈抓住雲殊意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我也是陰陽司的人,你帶上我,我能幫上忙。”
雲殊意沉默地注視着姬止戈,台燈的光将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糾纏在一起,卻又泾渭分明。
明明雲殊意什麼都沒說,但姬止戈卻懂了。
他唇瓣顫抖着:“你今天才說過……不會離開我。”
“老師,你騙我。”
“對不起。”雲殊意閉了閉眼,擡手覆上少年的後頸,他細細叮咛着,像是要出遠門的大人對孩子的關切,“我送你的劍記得随身攜帶。隻要劍在身邊,不論你在哪,我都能随時觀察你的情況。”
“秦旭心細,執行任務之前可以先過問一下他的意見。”
“我不能給你發消息嗎?”
“那裡沒有信号。”雲殊意無奈,“我也很想與你聯系……”
話還未說完,一雙溫熱的唇猛地貼上了他的唇角,封住了他的話。少年的吻帶着淡淡的薄荷香氣,潮濕而清新,卻又炙熱而莽撞,像是在确認什麼,又像是在害怕失去什麼。
這個吻并不纏綿,反而帶着幾分苦澀。
吻到最後,兩人唇齒之間滿是鹹澀的味道,像是一場潮濕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将所有情緒都浸泡得發皺。
房間裡隻有姬止戈一個人的哭聲。
雲殊意沒有淚腺,他在難過的時候甚至都無法流淚,但他的臉上卻遍布淚水。
這都是姬止戈的淚。
姬止戈的睫毛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浴室帶出的水汽還是别的什麼,他滾燙的呼吸噴灑在雲殊意臉上:“什麼時候走?”
“今晚。”
“最後一晚都不肯留給我嗎?”姬止戈緊緊攥着雲殊意的衣角,抵上雲殊意的額頭,喃喃道,“老師,我是不是很沒用……”
“怎麼會。”雲殊意的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你是我最驕傲的學生。”
姬止戈追問:“那你為什麼不帶上我?”
“正是因為你太重要了。”雲殊意拂過姬止戈的臉龐,他的手緩緩後移,落于少年後頸的穴位上,“止戈,我不能讓你冒險。”
姬止戈的身體漸漸軟倒,最後的意識裡,他聽見雲殊意的低語:“等我回來。”
雲殊意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抱到床上,為他蓋好被子,指尖留戀地描摹過那張年輕的臉龐——蹙起的眉頭,濕濡的睫毛,還有微微發紅的眼尾。
咔哒。
房門輕輕合上。
姬止戈驚醒時,窗外已是朝陽初升,後頸的鈍痛讓他瞬間回憶起昨夜的一切,他扭頭看向枕邊——那裡本該有一個金發的身影,此刻卻隻剩下一個精緻的木雕,安靜地躺在床單的褶皺間。
這是老師最後留給他的替代品。
“老師?”
無人應答。
姬止戈坐在床上,久久沒有動作。
他後知後覺想起了五年前老師問他的那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你會難過嗎?”
如今,姬止戈終于知道了答案——他會。
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心髒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塊,空蕩蕩的灌着冷風,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細密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