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結束,姜绮玉從抽離之感中墜落下來,回神喘了口氣,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臉掉轉過去。
範銘禮卻沒給她這個機會。他手臂摟得很緊,手指撫上她的臉頰,像要把那灼熱的溫度從指尖引過去。他看見她的眼睛——打一開始他們見面,範銘禮就被這雙眼睛吸引了去。他總覺得那目光帶着些熱烈之中格格不入的安靜。
“在看什麼?”他在她耳邊低聲問,“月亮麼?”
“嗯。”姜绮玉說,“蛾眉月,很好看。”
範銘禮笑了笑,語氣調侃,“那我倒要嫉妒月亮了。”
姜绮玉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吸引她的注意呢。
她抿了抿唇,裝模作樣道:“月亮隻有晚上才能看見,如果晚上多雲,還看不見。你呢,白天晚上都能見到……有時候還在電視上看見呢。”
她那天在某個訪談中見過範銘禮。西裝革履,正襟危坐,對着鏡頭,語言精簡凝煉。她那時頗覺得幾分新奇,在電視機前駐足許久。
範銘禮一愣,唇邊笑意擴散,随後彎下腰來。兩人靠得更近,姜绮玉聞到他身上似有若無的木質香味。他其實沒做什麼,隻是又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耳垂——帶着珍而重之的态度,力度輕得像觸摸微涼的瓷器。
“回去嗎?”他問。
姜绮玉看了眼河水,還有些依依不舍,“再走走吧。”
他們在街上又走了一會,路過小販,姜绮玉買了串糖葫蘆。晶瑩剔透,裹着鮮紅的山楂。她咬了一口,酸甜便充斥了整個口腔。
她遞過去,範銘禮接過,嘗了一口。
“怎麼樣?”她眼睛亮閃閃的,看着他。
“嗯。好吃。”範銘禮點點頭,将糖葫蘆交還給她,順便幫着将她被風吹亂的一縷頭發别到耳後。
身上都是山楂味了。他想。
但很好聞。
……
回程時已是深夜。
範銘禮坐在車上。他頭倚在身後靠枕,很懶散的姿态,側頭看窗外的景色飛馳。
姜绮玉問他,困嗎,要不要睡一會。範銘禮搖頭,隻說不困。
說這話時,他将目光調轉過來,由看着街景變為看着她。
“況且現在我要是閉上眼睛,豈不是隔一天才能見你?”
他同司機說的地點是姜绮玉的酒店。送她回去後,再掉頭開往範銘禮的住所。
姜绮玉看看表:回到她酒店,還得要一個小時。她堅持道:“還有一個鐘,你先睡。快到了的時候,我叫你。”
範銘禮眨了眨眼。
像之前一樣,他沒有再拒絕。他微微笑一笑,司機默默将車載歌曲關閉。車子在黑夜中無言行駛着,再過了一會兒,等姜绮玉擡眼去看時,範銘禮已經睡着了。
他睡着時,也保持着一貫的姿态,端端正正的,并不歪倒,叫人挑不出錯來。
姜绮玉偷偷地打量他。
也就隻有在這個時候,她終于能夠平複自己的心跳,去看他的臉龐。她的目光在他眉骨和鼻梁上滑動、跳躍,最後同窗外的夜景融為一體。
先前吻來吻去,那麼情動,卻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腕表上秒針和分針跳動,姜绮玉安靜地坐在一旁,偶爾看看掠過的高架橋——北城交通繁忙,夜這麼深,一排排刺眼紅燈依舊堆積在橋上。橋下是如水般流動的人們,匆匆忙忙,終于結束這一天。
姜绮玉又忍不住去看他了。這好像是自動寫好的程序,她怎麼推拒,都要從心底裡透出來,叫她違抗不得。
她擡眼——可這時,範銘禮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們對視。
範銘禮笑了笑,眸色更深,摟過她肩膀,“看什麼呢?”
姜绮玉正襟危坐,回答得很正派:“看北城的高架橋。”
“還有呢?”
“……沒了。”姜绮玉說,“還有汽車尾燈。”
範銘禮不語,仍是盈盈地看着她,離得很近,像是不聽到想要的答案,便不罷休似的。
姜绮玉隻在這種眼神和距離下堅持了不到十秒,随後敗下陣來。
“嗯……”她拖長聲音,接着上邊的話語繼續說,“好吧,還有你。”
範銘禮似乎這才滿意了,微微仰頭,挑了挑眉,“這麼不舍得?”
他抓住尾巴,乘勝追擊。姜绮玉笑道:“不舍得什麼?”
“北城,還是我?”
姜绮玉不做選擇題。“都有。”
她原以為範銘禮會再說幾句。但他這一回合,卻沒繼續同她周旋。他看着她,眼裡倒映着的燈光忽然柔和下來。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道:“但我不舍得你。”
……
酒店到了。範銘禮同姜绮玉一起下車。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口不遠處,他們便一起,抵着彼此的肩膊,迎着夜晚微涼的風,走過去。
姜绮玉邁上鋪了地毯的台階。她回過頭來,範銘禮就站在她身後。
“你快點回車裡吧,太冷了。”姜绮玉簡直疑心今晚這裡不知何時下了場小雨,不然怎麼會這麼冷呢。
範銘禮說:“我吹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