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喬雅琳。
喬雅琳看見她,隻微微睜大了眼睛,随後面部表情便恢複如常。她走到吧台旁,熟稔地坐下來,手腕上細細的銀鍊子在燈光下閃着細碎的光澤,“好久不見。”
姜绮玉笑了笑,“是很久沒見了——歡迎光臨,要喝點什麼?”
喬雅琳指了指她身後,“我在這裡有存酒,名字是Liz,麻煩幫我拿過來,多謝。”
姜绮玉轉身到存酒櫃裡把标着“Liz小姐”的酒取出來。那是一瓶意大利巴羅洛,姜绮玉記得它的産地是皮蒙埃特。這瓶酒已經空了大半,看來不多時就要喝完了。
她回到吧台前,拿杯子正要倒酒,卻被喬雅琳叫住,“既然見了面,我們就聊聊天吧。”
她神情看似輕浮,卻又有幾分深刻的誠懇。姜绮玉隻猶豫了幾秒鐘,便點頭,去找一旁的瑞安小聲打申請。瑞安擡頭看一眼便說:“不礙事,反正你也隻是學徒。”
得了允許,姜绮玉讓喬雅琳稍等,自己到了後邊房間,将身上制服換下來。她換回那身灰色針織衫,同喬雅琳一起上了二樓。
二樓很安靜,隻有寥寥幾位客人。光影暗淡,厚重窗簾下的影子極長。餘下幽幽幾點蠟燭光,營造朦胧的美感。
喬雅琳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那暗紅色的酒液在勃艮第杯裡無言地翻滾着。她舉起杯子抿了一口,“這樣不影響你的工作?”
姜绮玉覺得挺有意思。她當時叫她上去,隻有一句話,并不問什麼影響。現在她們上來,喬雅琳倒是想起來這個問題了。
她搖搖頭,“我是學徒,又跟瑞安打過招呼。沒關系。”
“你……”喬雅琳頓了頓,“做這份工作,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姜绮玉沒有多說什麼。
喬雅琳也不在意,隻是随口問問,得到答案,便把話題引向别處,“也不知道周琳琳開這個酒吧,能支撐多久。”
姜绮玉沒想到他們認識,“怎麼說?”
“周琳琳一向習慣鼓搗這些東西。在英國時他開了個咖啡店,地段寸土寸金,兩年後虧本得不得了,轉手賣了。回國他又開酒吧——這酒吧撐了兩年,也不懂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姜绮玉也笑了,不置可否,“可你仍然在這裡存酒——說明你是希望他能開下去的。”
喬雅琳靜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我不喜歡周琳琳這樣的人。”
文青病、擰巴、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娘娘腔。
“可你隻是不喜歡,算不上讨厭,對嗎?”姜绮玉看着酒杯裡,倒映出的一泓模糊光亮,“他隻不過是在追求他的事業。”
“……替他說好話的人倒是一如既往地多。”
“我戳中你的内心想法了嗎?”
喬雅琳很迅速地答道:“沒有。”
姜绮玉不說話了,隻是笑。
她們安靜地相對而坐。喬雅琳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第三杯,姜绮玉終于問:“你叫我上來聊天,就為了這點事麼?”
“……倒也不是。”
喬雅琳反問她:“你聽說過喬亞德這個名字嗎?”
姓喬,想必是喬雅琳的什麼親戚了。可姜绮玉一向不愛參加宴會,對于這些商業大亨的親屬關系是一問三不知,“沒有。他是……”
“他是我哥。”
姜绮玉頓時想起她們第一次見面時,喬雅琳的那句“隻要你不嫌棄我那不成器的哥哥”。
說的原來是他。
“喬亞德現在在和我争奪公司管理權。”
喬雅琳深吸一口氣,“父親母親完全不管,公司裡高管團隊的站隊于我不利。我明明——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論履曆論工作能力,我自認都比喬亞德強上太多,可我現在卻遲遲拿不下來。這是為什麼?”
她自嘲一笑,“怪我沒像他一樣,給那些高管股東送人送錢開Party麼?還是怪我不是父母的長子,得不到最多的偏愛和心血?”
姜绮玉沉默一陣,輕聲說:“但我相信你最終會赢的。”
“相信?相信有什麼用?”
姜绮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帶着一點她個人特有的,很清淡的語氣:“可要是真的無人相信你,你會傷心的。”
“既然你的能力沒問題,那麼我當然要相信你。隻是雖然它沒有實際上的任何作用,但我想讓你心裡好受些。”
喬雅琳聽完,撲閃着那雙大眼睛,忽然笑了笑,冷不丁問:“算上之前,你就隻和我見過一次面。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能力沒問題?”
“我……聽别人說起過你。”
“哦?那人怎麼說?”
“說你遠遠比你哥厲害。”
喬雅琳嗤了一聲,将最後一口酒一飲而盡。她看着在光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緩緩道:“終于喝完了。我下次換一種酒。這個不夠好喝。”
“換什麼樣的?”
“哪天我從我爸那兒拿勒弗萊酒莊的白葡萄酒來。這個才夠味呢。你喝嗎?”
姜绮玉擺手:“我雖然在學調酒,但我其實……不太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