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玉掩飾性地又吃了一塊排骨，問：“這些手藝你都是從哪學的？”

“家裡請了烹饪課教師。”範銘禮說，“馬術課結束後，就是烹饪課。學各地的菜系。”

“……範家要把你培養成樣樣精通的人士啊。”這是姜绮玉的第一反應。

範銘禮笑了笑，神色有幾分無所謂的意味：“嗯，他們本想把我培養成全才來着。”

說完，他聳了聳肩，“可惜失敗了。”

“可你很有商業頭腦，不是嗎？”姜绮玉說，“作為繼承者，你足夠優秀了。”

“或許吧。”

範銘禮似乎不想在這些問題上過度糾纏，簡單結束了話題。

姜绮玉沒有繼續往下問。

她總是在想，如果時機足夠，範銘禮會告訴她的。

因此，她也沒有注意到，他目光中潛藏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就像那一天晚上，在書房裡看《白夜》時，回答不出範銘禮的問題一般。

……

姜绮玉的計劃很簡單，也很大衆。

他們去看了雪中的故宮。那樣的紅色城牆讓她想起宮鬥劇。《金枝欲孽》看了很多遍，台詞也倒背如流，姜绮玉和姜念安甚至因為如妃這個角色而吵過架。

他們去走了大大小小的胡同，看了教堂，諸多稀奇古怪的博物館。

石刻、典籍、錢币、郵政郵票……

雪在第二天就止住了。下雪的時候，反而沒有雪化時冷。雪一化，體感溫度又悄無聲息地下降。

姜绮玉終于見到了範銘禮先前所說過的那位“住恭王府後邊大院”的朋友。

那朋友很熱情，請他們在家吃了頓飯。廚師叫得出名氣，數一數二，做的都是北方菜式，味道夠正。吃完了，朋友還開車，帶他們繞城中心兜了一圈。

路過長安街，看見一群人正夜騎。在夜晚的漆黑中，長安街散發出柔和的光亮。

朋友笑着拍範銘禮的肩膀：“好久不見你了，這次要不在這兒，和您太太多玩幾天？”

“不了，過幾天得回去。”

“啊？”朋友大失所望，“請個年假，還這麼小氣呢。”

姜绮玉立馬道：“其實是我的假期太短了。”

“這樣啊！”

範銘禮笑道：“這是她規劃的。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好好好！範大少爺終于栽别人手裡了……我很滿意。二位有什麼需要的随時叫我啊。”朋友指了指自家的小院，“我呢，工作沒有，閑人一個，要是半夜叫我去喝點小酒，我也奉陪的！”

分别之後，範銘禮告訴姜绮玉，這位朋友其實并非無業遊民，隻是愛炒股罷了。他股市行情一向把握得精準，人也聰明，隻是無心生意。他父母僅有他一個孩子，而他又不打算接手公司，一來二去，和家裡決裂，也并未結婚，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她聽着，隻覺得這是個和很多故事都不一樣的故事。

她問：“他炒股賺了多少？”

範銘禮給她比了一個數字。姜绮玉頓時就驚了。

“真厲害……”

他們走到了附近的街道。

夜晚，居民樓的燈火，一盞盞如同星星。昏黃的、潔白的……揉着月亮，和街邊的路燈，一齊灑下來。落在人的眼睛裡，濺起微小的，思緒般的水花。

或許是因為天氣冷的緣故，街上的人并不多。有點寂寥，但不遠處的路邊攤，又有煙火的熱氣不斷蒸騰上來。

騎自行車的小朋友，腳蹬踩得飛快，嗖地一下就遠去了，隻有聲音還回蕩在風裡。

“小時候我也經常這樣。”姜绮玉說，“從一個斜坡上下來，又騎上另一個斜坡。有軌電車來了，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我就讓開道，結果摔了一跤。”

範銘禮笑問：“然後呢？”

“然後？”姜绮玉說，“然後就不喜歡騎自行車了。那是我姐的自行車，我不騎了，也落了灰。後來送給一位表妹了。”

她在手機裡找了找，費勁翻出自己騎自行車的照片來，展示給範銘禮看。

姜绮玉不是個會保存小時候照片的人，但姜母會。姜母留着兩個女兒小時候的照片，珍而重之地存在了移動硬盤裡。

有時候，姜母會在女兒生日時，将這些照片都放出來。

看着看着，總會感歎時間過得很快。

雖然姜绮玉并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但有時候，她看着這些照片，也忍不住回憶起以前的時光來。

照片上的小女孩，踩着一輛意大利銀色自行車，在斜坡上樂此不疲地騎來騎去。小女孩穿一身寶藍色的套裝，頭上還帶着黑色頭盔，似乎從小心事重，她抿着唇，明明是喜歡的事情，但她臉上的笑容卻十分淺淡。

範銘禮一看就樂了：“怎麼，不高興啊？”

“沒有。我天生就這樣。”

她頓了頓，又說：“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不笑。”

範銘禮細細地看着那張照片，“拍照，不一定總需要笑的。我也不喜歡笑。”

他看着照片上小女孩的眉眼，不知怎麼，忽然有點眼熟。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就曾見過一樣。

姜绮玉忽然來了興趣：“你有照片嗎？給我看看吧。”

範銘禮說：“我很少拍照，不一定找得到。”

姜绮玉堅持讓他找。她也要看看小時候的範銘禮，那才叫公平。

範銘禮隻好在手機上搜尋。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張。

那是小時候，他同父母一起在别墅前的花園裡，拍的一張合照。

他和範成身着正裝，而範夫人着禮裙，頸上挂着繁複的鑽石項鍊，貴氣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