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住院期間,池晏舟沒再出現在醫院,于喬和吳姨倒是熟悉起來。她這才知道,吳姨得的是癌,過幾天要被接回北京治療了。
吳姨是個很好的人,知道她是開飯店的,還特意寫了幾個菜譜給她。
于喬苦笑不得,解釋說自己不是廚師,而且她開的是火鍋店,做不了廣東菜。
但吳姨卻讓她收着,說這是從前的宮廷秘方,很好吃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有用了。
于喬心裡感謝,在吳姨回北京後,她發了好幾次信息給池晏舟,詢問吳姨的情況。偶爾兩人也聊點别的。
池晏舟收到她信息時,正在北京的老宅中逗鳥。
那是一隻小八哥,羽毛漆黑油亮,一對小眼睛圓溜溜的。它被關在籠子裡,見有人來,忽上忽下地跳躍。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于喬,她站在那裡,雨絲落在她黑色的頭發上,像結婚時新娘的頭紗,一粒粒的泛着光。她就在雨中等,滿臉的倔強。
黑色的鐵藝栅欄與她的裙子重疊,從他的角度看下去,就如同此時。
籠子裡關一隻鳥。
池晏舟捏着鳥食去喂,鳥兒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煞是可愛。
就在他出神時,吳姨被人攙扶着,端一盤現做的糕點出來。
“這鳥兒一點不親近人,每次一碰它,就在籠子裡亂竄。”吳姨笑道,拿了糕點遞給他。
“醫院不樂意住,回家是讓您好好休息的,您又折騰什麼?”池晏舟接過,埋怨道。
吳姨虛弱地笑了下:“整天都沒事做,想動一動。”
她顫顫巍巍地拈起一塊點心,遞給他:“嘗嘗看?”
池晏舟咬一口,鹹甜的,他不喜歡。
“沒事兒做就逗逗鳥,出去走走,您把鳥兒訓好了,以後認得人,就可以拿手上玩兒了。”池晏舟說。
“不怕跑了啊?”吳姨問。
“把翅膀上的羽毛剪兩根,就跑不了。”
“還是你會養。”吳姨說,見他手裡還拿着點心,以為他喜歡,便問道,“好吃不?要不帶點走?”
池晏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點了點頭。吳姨滿心歡喜地叫人給他裝了兩盒,叮囑道:“這個趁熱才好吃。你一會兒就走嗎?替我給喬喬那丫頭也帶一點去,喝了人家的粥呢。”
“知道了。”
……
于喬收到池晏舟的短信,知道吳姨給自己帶了點心,她穿一條新買的白色長裙,等着他送來。
他到得很準時,請她坐上車。兩個人沒說什麼,好像這次見面就真的隻是簡單地吃東西。
于喬坐副駕駛,舒舒服服地靠着,手裡拿着跨越了半個中國,卻仍然溫熱的點心。
“好吃嗎?”他問。
于喬嗯了一聲,看着糕點上精緻的花紋,感歎:“好吃,吳姨手藝也太好了。”
池宴舟在開車,說:“她要是親自聽到你這麼說,指不定得多開心。”
“那你轉達呀。”于喬說,将盒子蓋好,擦了擦嘴。
“下次你自己跟她說去。”池宴舟說。
他說下次時,悠悠地笑了,眼底有波光微轉。
于喬也跟着牽起了嘴角。
車子開過跨江大橋,城市漸暗,一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日頭西斜,天空大片晚霞。車裡放纏綿的粵語歌,唱的是夕陽醉了。
他很有耐心地慢慢開着車,從城市内環開到外環,看着前方的太陽慢慢落下。
後來于喬遇見過很多人,他們都很忙,再也沒有誰像他一樣,在閑暇的傍晚,如同誇父逐日,陪她漫無目的地随心而跑。
窗外車水馬龍,經過了很多車、很多人,可是在車内這方安逸的空間裡,在她面前,隻有一個人,真實得觸手可及。
于喬笑了,挪開眼神,看向窗外,隻希望蜿蜿蜒蜒能一路開下去。
歌裡唱的是:斜陽别讓我分心好嗎/斜陽浪漫可惜放任/紅紅泛着酒窩的淺笑/何時願讓我靠近
夕陽很美,就像怦然心動又無知無畏的二十幾歲。
……
轉眼間,就到了開庭的日子。
“于喬姐,我好緊張怎麼辦?萬一輸了呢?”庭外,小茹繃着一張小臉。
于喬安慰道:“沒事,傅律師是最好的,就沒有他打不赢的官司。來,深呼吸别緊張。”
傅峥一聲冷笑,那個瘦瘦小小的當事人,一臉蠢相,難怪被醜男人耍得溜溜轉。真是白瞎了一張清純的臉。
可她偏偏還要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等書記員通知開庭時,她棒子一樣立在他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就麻煩你了,傅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