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敷衍都不想,直接繞過她,走了進去。
庭上,窦楠的老婆也來了。母老虎一個,把起訴狀往桌上一扔,說小茹表面上是服務員,趁着給人端茶送水的時候勾引男人,騙了男人幾十萬,接着對她破口大罵。
小姑娘被罵得眼淚花花的,憋紅了一張臉,又不知如何争辯。
雖說是小案子,但傅峥是個極有職業素養的律師,心裡一氣,對公平正義的追求就沒這麼強烈過,立馬展開了反擊。一場庭審下來,他口若懸河,就差以詐騙罪把窦楠送進去了。
“是,我的當事人她沒什麼文化,也隻是一個小小的服務員,但販夫走卒、引車賣漿,是古已有之的正當職業。”
“她一個人來到城市,被生活所迫,從事這樣一份卑微貧賤的工作,生活窘迫,收入微薄,但她也沒有誤入歧途,這本就難能可貴。”
“在十幾歲的年紀,被一個有閱曆的三十多的男人以愛情的名義蒙騙,不僅騙取了人家父親最後留下的錢,還聯合其家人用夫妻共同财産的名義,虛構戀愛開支,讓我的當事人償還巨額債務。”
“我在法庭上莊重地向各位發問,這是不是莫須有的指控,是不是要将我的當事人——一個沒有文化卻心地單純勤勞善良的少女逼上走投無路的絕境?”
一番話擲地有聲,對方啞口無言。傅峥勾唇一笑,竟有打了場勝仗的感覺。目光自然地落在小茹身上,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這場官司赢得很順利,法官當場判決窦楠償還小茹三十萬元債務,并支付本次的訴訟費。
庭下,小茹攔住了他。
“傅律師,真的謝謝你。”說着,又給他鞠了個躬。
她兩個眼睛很腫,傅峥越看越來氣。
“行了行了,我忙着呢,别擋道兒。”
偏偏她像小鴨子跟着媽媽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你要幹嘛呀?”他頓住腳步,語氣不善,好像先前在庭上說出那番溫情的辯護詞的不是他本人。
“我就是想要謝謝你,聽說請你的律師費很貴,我拿不出來,又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小茹小聲說道。
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傅峥看着就煩。
“用不着。”
說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這個人才直接去律所送了面錦旗。上書“弱勢群體之家,公平正義之門”八個大字,看得他高血壓都快發了。
神他媽弱勢群體之家!
為這事,池晏舟賣了他一個人情,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而于喬,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最近和池晏舟的關系更近了一步,算是朋友。
吳姨誇過于喬的粥煮得好,池晏舟表示自己也要喝。于喬同意了。
兩天後,他發了一個地址,叫她先過去。
那是近郊的别墅區,聽聞那裡的房子是不對外出售的。以至于打車時,司機說話的态度都格外和善。
池晏舟還沒回來,保姆阿姨徑直将她引進了廚房,倒真像個專門上門做飯的廚師了。
那天除了熬粥,還做了幾道家常菜,因為考慮到他是北京人,特意做了道宮保雞丁,色澤鮮亮,是經典的開胃菜。為了好看,她甚至讨巧地用胡蘿蔔雕了朵簡單的花,用以裝點。
隻是那天,等了很久,菜都涼透,池晏舟也沒有回來。
聽保姆阿姨說,他其實很少來這邊,一般來山城的話,都是住酒店長包房,偶爾也去市中心的公寓。
于喬環視一圈,這裝潢奢華的屋子,不是他的家,甚至連一個住所都難得稱上。
她把菜都倒掉,然後離開了這裡。
晚上接到了池晏舟的電話,他啞聲說了句抱歉,解釋說臨時有點事情,讓她白跑一趟。
于喬喜歡聽他的電話,一片安靜中隻有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地湊在她耳朵裡。
但她還是忍不住失落,抱怨說:“你有事早說嘛,害我白忙一下午。”
池晏舟輕笑着又給她賠罪,說自己去了上海開會。
“你有空嗎?要不你來上海玩一趟吧。”
于喬遲疑了一下,還沒吭聲,就聽見他又說:“你把身份信息發來,我讓秘書去訂票。有家店特别好吃,明天我帶你去。”
他其實也沒說什麼,更沒有描繪任何的畫面,但于喬似乎看到了兩個人并肩走在外灘,看到對岸璀璨燈火的場景。
她想,上海是很美的。
池晏舟又問:“怎麼樣?要不要來?”
許是隻聽聲音不見面,其實更能感知到他的情緒,于喬分明聽到了不同于平日的一絲期許。
她走到窗邊,晚風吹來,她心動了,但還是故意拿喬,玩笑道:“我怕你把我賣了。”
今晚有月,半彎朦胧的銀鈎,隐在蟬翼般透明的雲裡。她攤開手掌,接住了微弱的月光。
聽筒那邊,隻聽他笑了一聲,聲音溫柔:“我哪裡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