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酒莊,這家中餐廳要低調很多。開在臨街,占地面積也不大,外表看着平平無奇。
徐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便笑着解釋說,當年上大學時,她在這裡兼職賺外快,就是在這裡認識了沈奕安和池晏舟他們。後來漸漸熟悉起來,加上店鋪老闆要回老家去,她便把店鋪接了過來。因為這裡離沈奕安的家不遠,他又愛吃粵菜。若是想喝一口熱湯,還能派人送過去,方便。
她說過從前,目光都溫和了。于喬突然想起了當時在酒莊的衛生間,她聽到兩個女人讨論的話,徐瑩之前似乎還和池晏舟在一起過。
所以是在那時候嗎?
于喬心裡隐隐有些不舒服,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兩人沒聊幾句,徐瑩便和哥哥離開了。
小茹這才開口,感歎:“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明明離家那麼近,還要專程開一家餐廳來吃飯。”
兩人坐窗邊,往外一瞧,便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幾棟樓,外立面是玻璃的幕牆,陽台道長長的弧。
于喬收回眼神,垂眸給自己倒了杯茶,說:“那不是她的家。”
小茹驚訝:“剛剛她不是說離家不遠呀。”
于喬笑了笑,掩住眸底的情緒,簡單講了徐瑩的事情。
小茹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她是二奶嗎?剛剛一口一個老公的,說得那麼自然!”
于喬沒回答,但小茹太年輕,情緒都寫在臉上。想起自己曾經被窦楠騙,當了好久的小三,心裡難受了好久。沒料到現在還有人心甘情願去當小三的。
她面露鄙夷,小聲罵了句:“真是不要臉。”
于喬沒說話。
其實她的内心也能理解徐瑩,一個女孩單槍匹馬想要做一番事業,太難了。
她記得小時候,媽媽一個人開火鍋店。那時候把火鍋店稱為三拖一,意思是三塊錢一個葷菜,一塊錢一個素菜,店的規模很小,是租的人家住戶的底層,改了兩室一廳的格局,隻能擺四張桌子。若是客人坐滿了,連過路都很艱難。
當年她還很小,隻有四五歲。那天中午生意很好,坐了個滿堂。她和客人帶來的同齡小朋友玩捉迷藏遊戲,她個子瘦小,靈巧地穿梭于店鋪之内,卻沒注意撞到了一個正站起身的姐姐。那個姐姐手裡拿着一個碗,被撞之後沒拿穩,碗徑直砸進了翻滾的火鍋裡,熱油迸濺,桌上其他人躲得很快,卻灑在了和她玩捉迷藏的小朋友臉上。
于喬一輩子都記得那天的場景。
那個小朋友的媽媽發了好大的火,指着于喬的媽媽破口大罵。媽媽點頭哈腰,連連道歉,也壓着于喬的腦袋,給那個阿姨說對不起。但那個阿姨太生氣了,還是給了媽媽一耳光。
那時候,于喬還不懂事,還不知道人與人是不同的。
她傻傻地站着,連哭都沒有聲音。
但那一記耳光很響。
那一記耳光比翻滾着的火鍋湯底還要燙,比打在自己臉上還要痛。
這件事之後沒多久,爸爸的學校解散了,他也來幫着媽媽開店。
雖然後來還是發生了很多難堪的事,吵了很多架,道了很多歉,甚至打架進派出所,但再也沒有那種孤立無援的絕望。
這麼多年了,每當想起這件事,于喬還能感受到小時候的難過。
一個女人,想要在這社會獨立地闖出一片天,很難。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于喬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還在人家的地方,少談論這些。”
小茹“哦”了一聲,沒心沒肺地大口吃菜。
……
這天黃昏,吃過飯後,小茹接到面試過關的電話,通知她當晚上班。
上班地點是在一個會所,小茹負責把酒銷售給包廂裡的客人。提成很高,工作時間也不長,不過唯一讓她不适的,是會所要提供跪式服務。
領班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穿西裝、打領帶,乍看上去像個事業有成的精英人士。他将小茹領進一間漆黑的包房,勸導說出門賺錢,尊嚴别放太高,面子能值幾個錢呀?票子才是真的。
小茹問,真的隻是賣酒嗎?會不會有其他服務?
領導很真誠地說,我們會所可是正規場所,在工商都備了案的,違法亂紀的事情可不會做。
見小茹還是有些擔心,便拍了拍她的肩胛說,放心好了,真的不會出問題,有什麼事情可以立刻找我。不過你不幹也完全沒問題,我把車費報銷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