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沉“噌”地坐起，因為起得急，頭将要撞到頂帏，十七伸手擋了，手罩在甯沉腦袋上，撞出了沉悶的一聲。

甯沉一怔，忙轉頭去看。

他方才用的力氣大，竟直接把十七的手給蹭破了皮，這時候已經出了些血絲，光看着都疼。

甯沉眼含歉意，沒伸手去碰，轉頭道：“寶才，去拿些藥來。”

他守着寶才給上過藥，又同十七道了謝，這才望向窗外。

十七說：“侯爺很好，正在來接您的路上。”

甯沉抿着唇笑，發覺自己忍不住，索性和前幾日一樣跑到院中。

今日院門大開，牆角的梅花開得豔麗，甯沉折了一支捏在手中，人便坐在門口。

按着腳程，謝攸應當要午膳後才能到。

果然，甯沉等了一早，眼睛都要看花了，連謝攸的影子都沒見到。

午膳是在院裡用的，甯沉沒多大心情吃，但想到謝攸來了，又要坐馬車回京，他這身子又受不住，索性多吃了點。

謝攸到的時候，甯沉剛喝下最後一口雞湯，再一擡眼，遠處河邊烏桕樹下，一隊人馬正朝着這邊靠近。

那樹紅黃相間，樹下的謝攸身姿卓越，他穿着一身黑衣，頭發束起，因為騎馬的原因，更顯得氣勢淩人。

甯沉放下碗，眼巴巴地跑到院外，心頭的喜悅掩蓋不住，分别的這幾日，他非常非常想念謝攸。

謝攸的馬匹在最前頭，離這小院近些，那馬的速度變緩些，最後停在甯沉身前。

甯沉仰着頭，耳邊是漸近的馬蹄聲，他眼裡隻剩下謝攸。

謝攸腳下着靴，因為要騎馬，他穿的是勁裝，衣裳很貼身，便更襯得他身形修長。

他垂眸，黑沉沉的眸子定在甯沉身上。

甯沉隻看了一眼，心慌意亂地垂眼。

但又有些舍不得，于是再次擡眼，懷念地描摹着謝攸的身姿，他伸出手，問謝攸：“這幾日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謝攸沒回話，他從馬背上跳下，沒牽甯沉的手。

甯沉手垂在身側，謝攸沒動，他也沒動。

半晌，謝攸問他：“有沒有鬧脾氣?”

甯沉連忙搖頭，他說：“我一直在等你。”

謝攸“嗯”一聲，率先往院中走。

他一走，稀稀拉拉的人就跟在後頭，謝攸帶的人不算多，沒進來，就守在外面。

謝攸往院中一坐，剛坐下，身後跟着的人就上前，把他衣袖扒開了些，底下是一圈繃帶，上頭已經滲了血。

他倒是不覺得疼，甯沉先心疼地湊上前，想碰又不敢碰，就隻說：“既然有傷，怎麼不坐馬車。”

這傷口也許就是因為騎馬才崩裂開了。

謝攸倚着桌，鎮定自若道：“無事，再包紮一下就好。”

繃帶被揭開，甯沉低頭一看，心都提起來了。

什麼沒事，那手臂上血肉模糊，傷應該有幾天了，但因為他照顧得不好，恢複得實在不好。

随行的醫士又給他包紮了一次，甯沉眼睛一落不落地盯着他，他走到謝攸身邊，悄聲和他說：“你如果疼，就拉着我吧。”

謝攸沒擡頭，他勾了下唇，笑聲很輕地說：“不疼。”

他這幾日沒休息好，眼下都有些黑，甯沉伸手在他眼下碰了碰，謝攸挑了下眉，往後躲了躲，道：“别哭，我沒事。”

甯沉沒哭，他隻是心疼。

他望着謝攸，突然往前一步，抱住了他。

謝攸是坐着的，他不知為何沒躲，甯沉彎着腰埋在他懷裡，聲音有些啞：“你疼不疼啊？”

院内靜得出奇，侍衛們大氣不敢出，直到謝攸伸手拍了拍甯沉的背，語氣平靜：“别壓了我傷口。”

其實甯沉根本連碰都沒碰到，謝攸分明是不想讓他抱。

甯沉不想起身，卻聽謝攸說：“永州還有些事沒處理，再折騰天都要黑了。”

甯沉蹙着眉站直了，方才包紮的時間，寶才已經收拾了行李，已經一齊放進馬車裡了。

眼看着謝攸又要騎馬，甯沉忙伸手攔了他，他站在馬旁，小聲和謝攸商量：“别騎馬，好不好？”

謝攸望他一眼，到底是聽他的沒騎馬，上了馬車。

這馬車不是當初來永州的那一架，所以小了很多，坐着也不大舒服。

甯沉擔心着謝攸的傷，不敢和他挨在一起，視線卻沒從他身上移開。

他眼睛大，認真看人時會不自覺睜大了些，謝攸又想起他那隻貓。

出府時叫着不肯讓甯沉走，交給下人也撲騰着要來找甯沉。

謝攸原先還半閉着眼，被甯沉盯得久了，他開口道：“你再看我這傷也好不了，别看了。”

甯沉不肯，他正襟危坐，小聲地說：“看看又沒事。”

謝攸個子高，這馬車坐着顯得憋屈，他後仰着，懶懶散散地靠着，閉眼不和甯沉說話了。

甯沉坐在謝攸左側，他盯着謝攸的臉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