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到城府,外頭天已經黑了,這回不住永安王府,改住在衙門。
這馬車有些高,甯沉剛探出身子,十七忙上前扶了他。
這幾日十七都随身跟着他,這些事做習慣了。
謝攸在後下的馬,他下馬車時,甯沉的手還搭在十七手臂上,聽見後頭的動靜,甯沉忙松開手,轉頭要去扶他。
謝攸偏開手,沒讓他扶。
短短幾日,原先熱鬧的永安王府一片冷寂,街道上也沒什麼人,整個永州城府如同一座空城。
甯沉有些疑惑,他站在衙門外,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麼永州城内沒有百姓?”
十七回道:“前幾日打起來,他們沒敢出來。”
謝攸看他一眼,見甯沉睜着大眼睛,擡頭看着十七,問:“我們來永州那日,也是這樣。”
“永安王養了私兵,那些私兵往日無惡不作,他們自然不敢出門,尤其是永安王出行,稍不注意就要丢掉小命。”
甯沉像是明白了,他點了點頭,朝身後的謝攸看了一眼,他問:“永安王呢?”
謝攸語氣平平:“在大牢。”
甯沉皺了一下眉:“為什麼不殺了他?”
謝攸笑了下,他說:“哪兒有這麼容易,永安王是皇室,我殺不得。”
說着,人已經進了府衙,這府衙曾經也在永安王手下,官兵胡作非為,這裡頭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所以雖然不如永安王府豪華,但也不像尋常府衙能有的條件。
如今天色已晚,謝攸沒往廂房走,反而去了大殿。
甯沉不放心他,剛要跟着,被十七攔了。
十七恭敬道:“公子,您先去歇息。”
隔着一個人,甯沉擡頭去看謝攸,謝攸背着身子,看不清表情,卻沒開口,意思就是不讓他跟着。
當着别人的面,甯沉不好意思同謝攸鬧,隻猶豫着道:“那你早些歇息,若是晚了,我要來找你的。”
謝攸沒回話,擡手示意下人帶他走。
甯沉被下人帶着去了房間,半日的奔波,他已經很疲憊,前面強撐着不讓自己睡,也隻是為了看謝攸。
現在一沾了床,嘴上說着要去找謝攸,但眼皮撐不住,一閉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這邊悶頭大睡,謝攸那邊卻是燈火通明。
火舌卷着風,挂在牆壁上落下影子,謝攸站在桌邊,手下翻動着永州近些年的案卷,賬本。
看到後頭,他的表情越發陰沉,笑容有些冷,“這劉垠,他倒是有本事。”
當初還沒來永州,他已經知曉一些情況,但真的看了這案卷,才發覺那隻是冰山一角。
劉垠到底是聖上是兄弟,曾經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聖上的錯。
以至于讓這人越發放肆,最後竟然将手伸得那麼遠。
謝攸揉了揉眉心,他說:“劉垠在獄中,别讓他過太好了,我明日要親自審他。”
手上一用力,那手臂上的血又滲了出來,謝攸擡起手,他皺了皺眉,擡手叫了人。
十七從暗處上前,侍衛都會些簡單的醫術,包紮也不在話下。
将傷口重新包紮的時間,謝攸淡聲問:“他這幾日怎麼樣?”
十七連忙道:“這幾日都守在院子裡,隻是昨日出了趟門。”
謝攸點頭,視線落在十七手上,突然注意到十七手上那一個小口子,如今已經呈現暗紅色,傷口不大,但有些滲人。
謝攸問:“手怎麼了?”
十七手上動作沒停,答道:“今日公子知道您要回來,起身的動作大了些,差點撞了頭,屬下伸手攔了一下。”
謝攸很緩地閉了一下眼。
手上的傷口被包紮好,謝攸就着這個坐着的姿勢沒動,擡頭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看着十七。
他的目光裡帶了些許審視,開口誇道:“這幾日,你做的很好。”
十七沒來由有些慌,噗通跪倒在地。
可謝攸還是這麼看着他,沒讓他起來,也沒尋他的罪。
十七心一涼,知道謝攸是看出什麼了。
他自袖中拿出一個荷包,雙手呈着荷包遞給謝攸,說話都有些顫:“侯爺,這是今日晨時,從公子身上掉下來的荷包。”
那荷包上繡了鴛鴦,小小的一個,卻很精緻,謝攸看了十七一眼,伸手接過。
他打量着那荷包,突然視線一凝。
他伸出手,将裡頭的東西拽出來,而後打開一看,是一團白色的藥粉。
謝攸頓了頓,問:“你應該已經查過了,這是什麼藥?”
十七垂着頭,說:“是催qing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