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手一抛,那荷包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甯沉一愣,剛想去撿,觸到謝攸帶着嘲意的眼,又倉促地收回了手。
他在謝攸面前總是要低了一頭的,從前也是,吵架了總要他先低頭,分明是謝攸的錯。
甯沉望着地下的荷包,那裡頭還有那日謝攸報給他的平安信,小小一個荷包被他裝得鼓鼓囊囊,裡面是他的珍寶。
看着看着,一滴淚劃過臉頰,甯沉自言自語,又像是問謝攸,“既然你不肯,又為什麼要娶我呢?”
他說這話時是低着頭的,謝攸沒開口,他就自暴自棄道,“我就是要給你下藥,你能怎麼辦?”
謝攸像是被他的無賴氣到了,他冷聲道,“你盡管試試。”
話音剛落,甯沉一拳砸在謝攸胸口。
謝攸習武,胸口上的肌肉也是硬的,不知他疼不疼,甯沉的手倒是很疼,手背骨節被砸得通紅。
大抵是覺得他沒威脅,謝攸第一下沒還手,甯沉還要再揮手時,他擡了一下手,不知是不是要還手。
他剛擡起手,寶才一下就直沖上來,抱着甯沉往後避。
剛才侍衛退下,他也跟着退了,卻沒敢退太遠,這會看情況不對,忙上前攔了。
他擋在甯沉身前,替他同謝攸道歉,“侯爺,公子腦子犯糊塗了,我這就帶他回去,您别同他計較。”
甯沉被他攔着,眼睛通紅,仿佛被欺負得狠了的小獸預備着反擊。
他向來性子軟,被欺負了也不會吭聲,這會兒竟然敢對謝攸動手。
寶才一邊攔着他,一邊小聲道:“公子,别沖動,那是侯爺。”
甯沉眨了下眼,總覺得睫毛似乎戳了眼睛,他使勁伸手揉了揉。
大概終于知道,放狠話對他毫無作用,他就是對謝攸拳打腳踢,也沒辦法改變結局。
來時滿腔歡喜,他以為幾日不見,謝攸也想念他了,誰料卻是追他的責。
食盒也落在地上,甯沉被寶才扶着走了。
離開時,他将背挺得很直,能感覺到謝攸的視線還落在他身上,但不用看,甯沉也知曉,那眼裡隻有嘲諷。
通往監牢的路時常有犯人,腳下的路也有些血迹,因為時間長了洗不幹淨,呈黑褐色,實在難看。
甯沉眼睛有些花,踩過門褴時滑了一下,即便是寶才拉着也磕到了腿。
他皮膚嫩,剛這麼一擦已經擦破了皮,甯沉就坐在門褴上,他看着寶才,突然有些無助地問他:“怎麼辦啊?”
剛剛才鬧了不快,現在寶才也說不出讓甯沉去認錯的話,甯沉已經夠委屈了,要是還要對謝攸低頭,那實在是……
寶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為即便是成了婚,甯沉同謝攸動手也是要吃虧的,謝攸到底是侯爺。
甯沉茫然地坐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寶才,聲音有些哽,“如果他一直這樣對我,那我豈不是要和他這樣一輩子?”
“以後他若要娶别人,我怎麼辦?”
仿若遇到了一個實在難解的困惑,甯沉靠着寶才,突然哭着道:“就連你也是侯府的人,他一句話就能把你要回去,那時我要怎麼辦?”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監牢外的原因,這地方總有些陰冷,分明還豔陽高照,甯沉卻打了個寒顫。
他撐着牆站起身,因為剛才摔了腿,現在站起身也有些瘸。
仿佛剛才沒有哭過,甯沉沒要寶才扶,自己瘸着腿往回走。
寶才追上前,扶着他讓他撐着自己。
說什麼一心追随的話實在不現實,畢竟寶才的奴籍還在侯府,可寶才卻還是說:“公子,我會一直跟着你。”
甯沉還紅着眼,艱難地笑了下,他不肯信,隻說:“你也騙我。”
“不會,公子,我不騙你。”寶才急了。
他跟着甯沉都沒多久,何至于為了他這樣,甯沉垂着眼,輕聲道:“那我信你了。”
不長的距離,甯沉卻走了很久,剛起就趕過去,現在肚子還是空的,又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最終沒走到廂房,腳一軟,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
紅牆上綴着爬牆虎,陽光落在上頭,将那隐約打在甯沉臉上,他嘴唇有些白,臉上也沒有血色。
他臉頰上原先是有些肉的,來一趟永州,臉頰都變得尖瘦,仿佛苛待了他。
這會兒像是抽去了所有精氣,如昙花一現,讓他身上的所有血色都褪得一幹二淨了。
寶才愣了下,連忙喊人。
這條道上的侍從全被撤走了,寶才一喊,不知從何處沖出一個侍衛,他伸手探了甯沉的鼻息,抱起甯沉往屋裡沖。
灌了藥又用了針,甯沉緊緊閉着眼,似乎有了點意識,就突然蜷縮起來,不自覺縮進了角落,将自己卷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