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許是受了刺激,甯沉在床上躺了好幾日。
這幾日謝攸實在忙,忙着肅清永安王留下的殘餘勢力,忙着安撫百姓,卻不肯來看一眼甯沉。
雖然躺着,他卻聽了不少消息。
說朝廷派了官員入永州暫守,說劉垠正在押解至京的路上,說謝攸這幾日卓有成效,永州百姓大有改觀。
聽罷,甯沉隻是點了點頭,他瞧了眼守着床邊的元秋,揉了揉額心,問:“你怎麼不回去,趁現在這個機會還能拿些銀子,快走吧。”
元秋是永州人,被賣入王府後受了不少折磨。
永安王府的人大多都被抓了,他們這些下人沒沾什麼龌龊,自然是都放了,元秋現在不走,跟着甯沉沒出路。
甯沉倚着憑幾,瞥見元秋還是站着不肯走,無奈地笑了下。
他平靜道:“你也看見了,我身體不好,時不時就要病一回,又不得侯爺的喜歡,你跟着我沒用的。
他苦澀地笑了笑,見元秋表情有些不忿,又接着道“到時回了侯府,你跟着我要受欺負的,如果我哪天死了,你……”
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偏開頭咬了咬下唇,聲音很弱很小,又帶了些委屈地說:“我怎麼總是運氣這麼差啊。”
從娘胎裡就帶了的病根,每次大病一場都覺得撿了條命,偏偏現在連這最後的希望都不肯給他。
他揣着期冀來的侯府,誰料總是受挫,直到今日,他終于認清現實。
一旁的元秋似乎是皺了皺眉,他蹲在榻邊,忍不住問甯沉:“他既然這麼冷落你,那為何要娶你?”
甯沉搖頭,“我不知道。”
若是床上那事也就算了,可他又看不上甯沉,又非要娶他,實在自相矛盾。
原先在外人面前,甯沉不肯讓人看了他的笑話,可這次是實在瞞不住了。
以後回了侯府,隻怕要更冷落他。
甯沉歎了口氣,他說:“我不求其他,隻希望他能給我個安身之處就好了。”
他的要求真的很少,從前在甯府,他隻希望能少受些欺負,能不餓肚子就很好了。
現在在侯府,他隻希望謝攸别把他趕出去就好。
他不敢奢求謝攸的喜歡了。
……
從京城被派來暫管永州的是不久前剛封了監察禦史的李繼山,到底離京都遠,快馬加鞭趕了幾日,總算趕到永州。
李繼山年過不惑,謝攸見過幾次,行事有些古闆,但勝在清廉,永州容不下第二個貪官了。
剛到永州,就對謝攸的行事作風表達了強烈的不滿,一會兒說他莽撞,一會兒又說他下手太狠。
罵過一通後,他對謝攸行了個禮,“雖有缺陷,但瑕不遮瑜,還能救。”
謝攸:“……”
到底是來接任的,謝攸沒計較他的無理,隻盼他能早日接過永州的擔子。
那劉垠如今在被送往京城的路上,算算時間,也快要到了。
永州之行,到時也可暫且告一段落。
白日陪着李繼山熟悉了永州,估摸着留幾個人暫留永州,謝攸就可回京。
以前永安王還在時,城内的商鋪租金實在太高,被壓榨得苦不堪言。
如今謝攸大刀闊斧,将租金減去七成,那冷清了的集市也跟着熱鬧了些。
這商鋪租金改過,于是一些小商鋪也跟着開了起來。
連躺了幾日,甯沉始終情緒不高,把自己喝成了個藥罐子,病情卻不見好。
聽說上任的知府到了永州,不日就要回京,寶才便蠢蠢欲動,想要把甯沉帶出府。
剛好今日天氣也好,永州就是這點好,比京城暖和。
于是寶才連着勸了不知多少次,加着元秋跟着撺掇,甯沉不知怎的就點了頭。
出門時,寶才苦口婆心,“公子,你這身子不好,興許就是總不愛出門,說不定多出來走走病就好了。”
甯沉頭還有些暈,情緒不高地點頭,他小聲道:“我想圓圓了。”
若是早知道跟着來了永州會是這個結果,他還不如留在府裡。
圓圓還沒離開過他這麼多天,不知道會不會鬧。
“聽說永州果脯好吃,公子不如帶點回去?”
甯沉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他走路不需要扶,但總覺得頭重腳輕,眼裡冒着花。
前些日子的永州城一派死氣,現在倒是有意思,來往叫賣的小販也多了。
人多了,甯沉就覺得氣悶,看哪兒都覺得沒意思。
寶才一心想要他提起興趣,于是便問了元秋,問他永州有什麼特産。
元秋帶着兩人去了家怡紅院。
甯沉一激靈,突然覺得頭不暈了,但是要炸了。
他咬牙切齒,耳根被羞得通紅,說了半天,竟一個字沒說出口。
元秋縮了縮脖子,道:“我就來過這地方。”
也是,元秋曾經被教過的東西,不正和這地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