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摳破的痂已經出了血,看這狀況是又要重新再等它長好。
甯沉摸出帕子,輕輕在手心按了按,餘光見到謝攸視線似乎落在他手心處,他緊張地将手一縮,猶豫地擡眼去看謝攸。
謝攸視線不避,目光落在他手心,看着他拿帕子擦了血,他眸子太黑了,以至于甯沉看不清楚他是什麼情緒。
手心叫着疼,甯沉攥着手,心想謝攸可能會問他,于是張了張口想說話,話沒說出口,謝攸已經移開了視線。
手裡的帕子倏地一松,落在了地上,甯沉默不作聲地撿起,将帕子塞進懷裡,沒再摳手。
馬車停在宮外,餘下隻能步行。
深紅宮牆映着長道,紅牆上挂着長燈,隻是如今還是白日沒點亮,甯沉一步一塊石磚,亦步亦趨地跟着謝攸。
今日宮裡大臣多,走過宮道時,時不時會有一些大臣叫住謝攸,然後寒暄幾句。
甯沉站在他身旁說不上話,隻偶爾聽得别人叫他謝夫人。
他下意識去看謝攸的反應,怕謝攸聽了這稱呼不悅,但謝攸的表情無懈可擊,完全看不出别的情緒。
這宮道實在是長,走到一半,遠遠便聽見一個人喊:“謝小侯爺。”
謝攸沒回頭,倒是甯沉先回頭。
他記得這人,之前來過府上,還誇了他。
兩人停下步子,後頭的人跑了幾步追上他們和謝攸并排,他朝甯沉看了一眼,笑着誇道:“有月餘沒見了,謝夫人越發俊俏了。”
甯沉朝他點頭,勾了勾唇角,聽見謝攸說:“别貧嘴。”
趙越住了口,朝甯沉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擡手搗了搗謝攸,歎道:“你回京這麼些天,竟也不來尋我,聽說你遇了刺,我可是十分擔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話裡滿是熟稔,甯沉倒是插不上話了。
他垂着眸跟着謝攸,恍惚間聽見有人叫他。
剛一擡眼,看見趙越朝他挑眉,趙越笑道:“謝夫人有些心不在焉,我方才問你,去永州路上,你家侯爺可有欺負你?”
甯沉愣了愣,擡眼去瞧謝攸,謝攸直視前方,隻說:“不必理他。”
“哦。”甯沉又垂下頭,他心想謝攸若是偏好龍陽,當初是不是應該娶了趙越。
他們門當戶對,又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在,怎麼看也比甯沉合适。
總不會像謝攸和甯沉,兩人即便成了婚,也說不出半句體己話。
越是這麼想心就越亂,竟然平地絆了一下,謝攸伸手攬了他,眉頭微蹙道:“看路。”
那兩人又說了什麼話,甯沉已經聽不清了,他注視着腳下,一步一頓,落後了謝攸半步。
他個子比謝攸矮了些,走在後頭像是他的跟班。
宮宴在麟樂殿正殿,兩邊房瓦上伫着龍首獅頭,殿内主體是大紅色,牌匾呈金,柱上紋路刻了珍奇異獸,雕梁畫棟皆是精緻宏偉。
到了殿内,趙越倒不跟着了,他的位置剛好在對面,落座後,他朝甯沉揮手眨了眨眼。
甯沉低着頭沒注意,方才他見着了父親,遙遙一見,父親朝他吹胡子瞪眼,一副他是不孝子的模樣。
他不想理甯沉,甯沉也不想理他。
不知過了多久,聖上來了,他落座後朝下首一掃,掃見謝攸和他身旁的甯沉,笑道:“我還未見過甯卿的兒子,過來朕看看。”
甯沉心一慌,從來沒想過竟然還有他的事,他下意識去求助謝攸,以前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謝攸了,那可是聖上,他不敢去。
謝攸轉頭,輕聲道:“去吧。”
甯沉急壞了,聽了聖上的令又不敢推遲,咬着牙上前。
意料之外的是,聖上很溫和,他看着甯沉,滿意地點頭道:“攸兒娶了你,朕很放心。”
甯沉也不記得聽了什麼,稀裡糊塗地聽了一通誇就回來了,桌上的美味珍馐也吃不下了,直坐着發呆。
後來實在坐不住,隻覺得後背都挺得發麻,他低聲對謝攸道:“我想出去透透氣。”
謝攸擡眸,點了頭,指了個人跟着他便讓他出去了。
甯沉不敢走遠,隻走到後頭的小花園,坐在那石墩上便不起了。
他呼了幾口帶着花香的空氣,自己嘟囔道:“實在狠心,都那樣了也不肯救救我。”
話音剛落,他聽見一聲悶響,有人隐在暗處的樹後,揚聲道:“你和你那夫君,實是貌合神離啊。”
甯沉驚得擡頭,暗處的人站出來,正是上次搶了他玉佩的梁盛。
梁盛一身紫衣,朝甯沉挑釁地笑笑:“我當你們感情多好,不成想原來是你倒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