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城,牢房之内,陰氣森森,潮濕逼人,微弱的油燈,發出昏黃的光。
“咔嚓,咔嚓。”鎖鍊在地上拖動,發出摩擦聲,曾經腰纏萬貫,不可一世的鐘離蕭,此時已是衣衫褴褛,雙眸深陷。
他趴在栅欄上,目光緊緊盯着巡視的獄卒,見人越走越近,便伸出一隻蒼老的手,用力揮動着。
“又怎麼了?”獄卒停下腳步,有些不耐煩地問。
“我家夫人,被帶走審問已經數日了,至今音信全無……”鐘離蕭壓低聲音:“大人您行行好,幫我問問她現在在何處?又是什麼情況?”
見獄卒臉色漸沉,鐘離蕭慌忙道:“我在鄰城還有一處私宅,大人您行行好,我願意把房契交給你。”
獄卒冷漠地擺手:“鐘離老爺,你不會以為你的那些财産,朝廷查不到吧?”
見他愣在原地,獄卒輕蔑地笑出了聲:“家都被抄了個徹徹底底,還想着賄賂官員呢,信不信我再去監察史那裡告上一狀?”
鐘離蕭後退幾步,踉跄倒地,灰白的頭發已淩亂不堪,他搖着頭,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大人還留着我,留着我這個老朽做什麼?”
獄卒啐了一口唾沫:“罪有應得。”說完便要擡腳走開。
鐘離蕭卻是想到了什麼,手腳并用地爬到牢門前,伸手拽住了獄卒的衣角:“大人,大人,我家夫人說了什麼,求求您告訴我,讓我死也死個明白。”
“爹,你怎麼如此!”隔壁牢房的鐘離墨被驚動,他走上前來,不可置信地驚呼道。和他關在一間牢房的鐘離景,隻漠然地縮在角落。
鐘離蕭卻依舊固執地抓着獄卒,被連踹了幾腳都不放手。
“真是晦氣!”獄卒索性從衣袖中取出一件東西,丢了過去:“這是你那個夫人留下的東西,其他的,就别多問了。”
地闆上,赫然是一條沾血的麻繩,如同一條毒蛇盤踞,讓人不寒而栗。
鐘離蕭瞳孔一縮,頹然地松開手:“完了,都完了,她說了,她什麼都說了。”
他反複重複着這句話,如同一具被奪走魂魄的死屍般。
“爹,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鐘離墨急得伸長了脖子,雙手死死抓住牢門,淚水奪眶而出。
他從小錦衣玉食,從未承受過這般苦楚,而父親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此看父親淪落至此,他深知,鐘離府已經徹底崩塌,一切都化為扉粉。
鐘離蕭擡眼,對上鐘離墨的目光,原本麻木的眼神,突然閃過一絲焦急,他搖搖頭,示意鐘離墨噤聲。
待獄卒走遠,牢房内燈火漸暗時,鐘離蕭對着鐘離墨擺了擺手,将他叫了過來,隔着栅欄,努力壓低聲音道:“墨兒,墨兒你聽爹說。”
鐘離墨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抿緊嘴,連連點頭。
“因為一些陳年往事,鐘離府的人,怕是要被趕盡殺絕……”見鐘離墨又要落淚,鐘離蕭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冷靜下來。
“爹爹之前與吳庸交好,他曾告訴過我,蘭城牢房有一處密道。”鐘離蕭吸了吸鼻子,戚戚然道:“爹和娘都活不成了,但你,你要帶着你的景弟弟,逃出去,逃得越遠越好。”
“景弟?”鐘離墨有些疑惑,回過頭,看着縮在遠處的鐘離景:“爹你為什麼這麼在意那個賤種?有這個機會,您和孩兒一起逃出去,不行嗎?”
“不行!”鐘離蕭臉色一沉,表情變得嚴厲:“無論出現什麼事,一定要保護你的景弟。”
“……好,孩兒,謹遵父親教誨。”鐘離墨聲音顫抖,眼中滿是淚水,他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了父親的粗糙的手。
“出去的方法,你一定要牢牢記住,一步都不能錯。”鐘離蕭有些不舍地伸出另一隻手去,撥開他臉上淩亂的頭發,随後湊近他的耳朵,竊竊私語。
鐘離墨一邊點頭,一邊落淚,感到心髒如同被利刃刺進,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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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已到,朔城城門,旌旗招展,守城的官兵們用警惕的的目光掃視着四周,一有人稍微靠近城門口,他們便拔出武器,視線緊随,絲毫不敢放松。
不遠處,幾棵老樹斜倚,提供了一個天然的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