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寶貴。
她喜歡雪,雪很冷,對餓肚子的人也不寬容,可它總是平等地落下來,隻要自己伸手,就能接住雪花。
就在佑莉以為今晚會和以前一樣,誰都不會碰見的時候,一個紅色的身影突然在她視野中閃過。
佑莉一愣,她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後面的練武場。而面前站着一個打扮随意的赤發“騎士”。
練武場中間沒少留她的腳印,佑莉還沒開口責問,這家夥反而一臉訝異,“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看上去真的很吃驚。
佑莉想。
看上去不是瑪麗安排來堵她的。
“太安靜了,醒過來了而已。”佑莉轉頭,把腳尖的雪甩出去。
她還算聽瑪麗話,沒有赤着腳就從房間中跑出來。不然按照她的性子,每個下雪的晚上都會跑出來踩雪,不被雪淹沒前都不會回到家裡。
可是瑪麗她們太緊張她的身體了,即使她解釋了很多遍,生病不是着涼導緻的,她們也不聽。
凱洛特擡頭,看了一眼她已經開始發紅的鼻尖,又把頭垂下去。
佑莉靠在一邊,用手指敲結冰的樹葉。
她上半身上披着真皮做的襖,看上去不會太冷,在那件厚實的皮襖下面,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裙,腳掌藏在軟和的拖鞋中,小腿肚暴露在空氣中,裙擺裹在她的膝頭,在風中露出一個白色的角。
凱洛特看了一會兒,沉默地脫下自己的外衣,半蹲在她的身前。
佑莉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你在做什麼?”
一件外衣裹在她的腿上,好像要将她困在原地。
佑莉:……
她嘗試了一下,想把自己的腿拔出來,奈何這個紅頭發的家夥力氣實在大,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又讓她動不了,又沒讓她疼。
“松手。”
那人不動。不僅不動,還在嘗試如何給外衣打結,好讓它穩穩地待在佑莉腿上。
“真是個怪人。”佑莉還是沒忍住,“不讓我趕快回房間,反倒在這裡裹我的腿。”
凱洛特茫然地擡頭,月亮剛躲進一層雲,又被風吹出來,佑莉看見她那雙深邃的金眸,可惜的是,這雙漂亮眼睛裡裝着土氣的茫然,既不知道她的無語,也不知道她的生氣。
把氣氛全破壞了。
“抱歉。”凱洛特斟酌了片刻,終于想起來佑莉不喜歡别人在她問問題的時候裝死,“我隻是覺得您會冷。”
佑莉借着這月光,看見她臉上的傷疤,隻是這玩意兒挪了位置,顯然和前兩天的不是同一道傷了。
佑莉問她:“你現在在帕茜的騎士隊?”
“是的。”
“日後打算去哪裡?”
凱洛特再一次茫然地看着她:“您想讓我離開這裡嗎?”
“我不會這樣想的。”佑莉站在原地,“我隻是不知道你的想法。”
哪知道凱洛特再一次将頭垂了下去。
“我沒有什麼想法。”她平靜道。
佑莉問她:“你有沒有想實現的未來,或者願望?”
蹲着的人不說話。
佑莉俯身,伸手,将那件衣服從自己腳上挪走。
那雙手輕飄飄的,好像在把人往更遠的地方推。
她像是對面前的人說,又像對自己說,“人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來處,無法忘記自己是誰,所以隻有改變自己的未來。”
“這樣才能真正逃離鳥籠,在哪裡都自由。”
*
佑莉起床時,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蘇瑟問她,是不是昨晚太冷,半夜失了眠。
佑莉被吓了一跳連忙搖頭。
蘇瑟托着下巴,有些擔憂:“或許該讓瑪麗夫人再拿一些安神的東西來……”
“不用了!蘇瑟!”佑莉連忙制止她。
那東西又貴數量又少,本來就沒幾支,現在全用在她身上,還讓她半夜跑不出去。
這可得了!
況且在宅子裡真的很無聊,白天除了在屋子裡面看書,偷看騎士隊練武,去廚房偷吃,真沒什麼可幹的!
而現在更讓佑莉難過的是,從前段時間開始,瑪麗總算決定每個下午抽時間給她上課。這些東西被赫碧昂戲稱作“赫翠亞的精英教育”。
佑莉隻從名字上理解它,想這或許是一種貴族小孩都會學習的東西。她沒想到的是,瑪麗竟然會說赫碧昂的評價是在賭氣。
“我和公爵商量了很多次,她才允許我從現在開始為您上課。”瑪麗看上去生着悶氣,“我說這是赫翠亞的孩子們都會進行的課程,她反駁我,說‘拉普托爾不需要這些’——天呐,您真的想不到,堂堂公爵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佑莉安靜地坐在書桌前,她知道瑪麗的那一句話又要來了。
“我向我的神明起誓,這個家族中需要接受教育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