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她們的意見發生分歧,或者又在什麼小事上吵了一架的時候,瑪麗就會對她說這些話。
佑莉沒往心裡去,但時間長了,她免不了也會記得很清楚,瑪麗說她是個聰明的孩子,如果從小及時教育,未來會比其他家族的繼承人擁有更高的成就。
“瑪麗為什麼會這麼看中我呢?”佑莉小心地問,“是因為預言嗎?”
通常在這種時候,她的教母就會輕輕地走一會兒神,而後摸摸佑莉的頭頂。
“并不是因為預言,而是因為你是拉普托爾家的孩子,是即将并進赫翠亞的家族的繼承人。”
瑪麗一直将她當做拉普托爾的下一任家主,也就是下一任的公爵來培養。
但佑莉對此沒有什麼信心。
僅僅讓瑪麗來負責這些顯然不夠,她也曾抓狂地問赫碧昂,你們家的其他教師長輩去哪兒了?
赫碧昂說,都死了。
大雪會埋沒掉很多的生命,塞拉山上很少見到長者,或許也有這個原因。寒冷的高原,貧瘠的土地,這種絕境一般的地方能夠孕育出生命,本身就是一種奇迹。她們能夠将家族延續至現在,僅是生存就已經耗光了力氣。
屬于極地人的文化、曆史和記錄封存在北國塔中。若是從前,她們會将随身的侍從和自家的孩子一同送往北國塔。但現在沒有替她們教導孩子的北國塔,也沒有侍奉北國的修女了。
後來給她上了一段時間課後,瑪麗就很少抱怨這些事情了。她大多隻是說一說赫碧昂這個固執的家主如何聽不進她的建議,在這些課程結束之後,她就會離開佑莉,直到夜晚,佑莉入睡前,她才會回到這個房間。
作為小姐的教母,瑪麗·朵萊尼會看一看小姐的壁爐,重新點起入夢的燭火。
為她念睡前的詩。
試問上課和讀書哪個更無聊?
佑莉選不出來,她認為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特别是在瑪麗的課上,她隻要一打瞌睡,就會被對方關心是不是昨晚被冷醒,或者做了噩夢。
佑莉不喜歡上課,這下倒好,本來就懸着一顆心,這下直接驚醒,疲倦興奮混在一起,讓她的臉脹成了紅色。擔心過度的瑪麗後來意識到,佑莉隻是不喜歡上課而已。
這一點倒是和赫翠亞其他的貴族孩子很相似。
瑪麗松了一口氣,她沒有戳穿佑莉,隻是告訴她,今年的寒流已經逐漸退去了。
瑪麗:“很快就可以下山,今年或許能帶你去鎮上看看。”
“真的?”
瑪麗看着興奮的佑莉,笑着點頭,“真的。”
寒流退去後,什諾特今年的冰凍就會結束,塞拉山在暖流下經曆短暫的轉變,生命從山脈中複蘇,重回到這座山最美的豐水期。
除去北面土地中因地勢誕生的永凍地帶,山上其他的地方都會變得奇妙、富有生機。這是塞拉山的饋贈。
今年赫碧昂準備再多下幾次山,她要去塞拉山南部的村莊和小鎮。前些日子她就是在這裡收到的補給。一旦風雪停息,被困在山中的豺狼猛獸就會逐漸蘇醒,餓了一整個冬季的獸群不知什麼時候會下山。
不知道哪裡會被它們襲擊,所以隻好先做好準備。
鎮民們憑借自己,雖然也能抵禦猛獸,但她們沒有像拉普托爾家的騎士那樣經曆過統一的訓練,應對起來自然是有些費力。
她們大多把心思放在種植、畜牧和貿易上,山一旦解凍,随着猛獸的出現,騎士們也會在山下紮營。
拉普托爾的騎士不怕這些,她們自幼骁勇善戰,在與猛獸的搏鬥之中長大。說她們擔心冬季缺糧,或許還有人應個兩聲。一旦質疑騎士們的勇敢,不但會收到她們毫不在意的白眼,運氣好了,還能收到比試的挑釁。
在這個季節,從赫翠亞前來的商隊就會變多,冰封住什諾特的結界一解開,他們比餓了一整個冬季猛獸們還要更加兇惡。
比起猛獸,赫碧昂更頭疼這些人。
前來結交的家族也因為什諾特的回歸逐漸增多。在過去的兩年中,瑪麗不知代替赫碧昂處理了多少類似的社交請帖。
有的想和拉普托爾做生意,有的想搶先一步,在拉普托爾之前占據南下的商路。她大多數也就回個“已閱”,沒有邀請别人來自己家裡,也不說去他們那裡坐坐。
要說這種越俎代庖的行為會不會受到頂頭上司的審判,對此,拉普托爾的公爵隻有一個回答——
“我沒空。”
她忙着農業,忙着守護土地,忙着開拓礦山,忙着和山裡即将蘇醒的野獸搏鬥。
沒有空用來交際。
于是瑪麗的時間就用來和這些人周旋,她整天處理公文,又期待塞拉山的豐水期,又害怕塞拉山的豐水期。
蘇瑟向她建議,将小姐每日的課程時間減少,這樣佑莉能開心些,而瑪麗也不用那麼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