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茜對蘇瑟有些抵觸,這種心情大于對她處境和選擇的理解,在她和對方談話時站了上風。
她不太喜歡蘇瑟,帕茜認為自己是更加傳統的騎士,遵從主人的命令,誰執掌家族,她便向誰效忠。
她一直以為蘇瑟這種人就是見風使舵的勢利眼,但令她不解的是,越接觸蘇瑟,帕茜越覺得這人很擅長看透人心。
蘇瑟說赫碧昂是獨自撐着的木頭,稍有不慎就會折斷;說瑪麗欲心深沉,不可全信,但眼光和選擇确實正确合适,所以她會幫助瑪麗。
帕茜常會在這種視線下敗下陣來。
就像現在,片刻之後,蘇瑟說:“她的劍還使得不錯?”
帕茜沒敢接話。
蘇瑟的視線在她身上晃悠了一圈,最終落在她外套下纏了繃帶的左臂上。
帕瑟隻好把那隻手又往後藏了一些。
“前幾天都還隻有凱洛特受傷的份。”蘇瑟繼續道,“現在連你都要被她揍了。”
帕茜惱羞成怒:“我隻是不小心!!”
蘇瑟又一副我什麼都沒說過的樣子,輕巧地把視線移開。
過了一會兒,從練武場邊傳來明亮的哨聲。
帕茜該回去了。
她看了一眼蘇瑟,想,對方應該沒有什麼話要對她說了。
就算有,她也不想聽。
就在她即将走出這個小小的談話花園時,蘇瑟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朵裡。那像是呢喃,又或者隻是感歎。
“好可憐。”她說,“這裡隻有凱洛特能理解佑莉。”
帕茜在内心否定了她的話。
凱洛特是個倔強的石頭腦袋,雖然身體好有天賦,但她看上去就是不夠機靈。
佑莉小姐想傾訴的時候,無論何時都會有人聽從。
*
凱洛特這名字是佑莉起的。帕茜覺得那家夥配不上。騎士隊的其他人也這麼想。
“一個來曆不明的查瑞特,哪有本事擔這個名字。”這是其他人的說法。
即使相處了快要一個月,大家都還對她抱有警戒之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凱洛特和帕圖西亞脫不開幹系。她身上有很重的“黃金鄉”的氣味,出身塞拉山的大家都能聞到。
在她擁有這名字之前,大家也隻是開開玩笑說她是帕圖西亞的遺孤。但是主人家的親睐會帶來偏見嫉妒。
用武神的名字給她命名,替她撐腰,這重視顯而易見。佑莉是個很聽話的孩子,她隻會提出一些很小的要求,對侍從和騎士從來不會頤指氣使。
這還是她第一次利用自己的權利真正做什麼。
為什麼?
其他人想。
就因為這個家夥和小姐同年歲,所以就可以接受偏愛?
這樣的機會是其他騎士從來沒有的。
太過年輕本就隻能成為騎士裡的弱勢項,到她身上怎麼反而還變樣了?
凱洛特站在這樣的嫉妒之心中,打直脊背。騎士們列的陣中沒有她的位置,她站在隊伍的最後,目光直直地朝隊長看去。
隊伍裡的其他人已經開始朝她投來奇怪的視線,埃格尼斯隊長看着她,眼中滿是審視。
這種對峙隻維持了不到兩分鐘時間,就被哨聲打斷。
“自由練習,兩小時,結束後回來列隊。”
埃格尼斯盯着凱洛特,等到周圍的騎士全都散開了,才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還不等凱洛特回答,埃格尼斯就把佩劍扔回給了她。
這是她在昨天的練習後收繳的真劍,原本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會交給見習騎士。但沒想到凱洛特私自從其他騎士那裡“借來”了這把練習的佩劍。
雖然是她們個人的賭局,但埃格尼斯一向不喜歡出格的成員,她在昨天繳了這把劍,還想着要是凱洛特能留,就讓她從自己手上把這把劍奪回去。
可惜沒有這時間了。
赫碧昂的命令大于天,即使是她,也沒有權利和家主抗衡。
話在嘴裡轉了很多道彎,最後說出口卻變了味。
“不要讓小姐久等。”身手日漸遲鈍的老隊長說,“去吧。”
凱洛特握着劍,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這位黑發的騎士隊長一向以“劍士”自稱,而非騎士。她說自己不曾效忠,也總會有人取代她。
“沒有人喜歡一位上不了馬的騎士。”她自嘲着,總在下雪天說這樣的話。
埃格尼斯騎術不好,每年也隻在豐水期後下山看看村子。她不在雪裡帶隊,在什諾特,這樣的騎士等同于廢物。
但家族裡幾乎所有騎士的劍術都是她教的。如何握劍,怎麼練習,每日不能過度苛待自己的身體。
要珍惜手腕和腳踝,不要浪費自己的膝蓋,刺出時要靈活,不要用脊背當做武器。
這些都是她教給凱洛特的。
她不善言辭,情感卻很鮮明。
凱洛特看着她,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