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缇雅心裡刺痛了下,她保持着剛才的微笑,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一雙手向她伸來。
“露缇雅,”佑莉對她說,“手帕。”
雖然不解,但露缇雅還是将手帕放到了她的手上。
佑莉把它好好收起來,“我洗幹淨之後還給你!”
露缇雅吓了一大跳:“請不用這樣,這種事交給我們來就好!”
佑莉朝後一躲:“這不行。”
“佑莉小姐?”
“你是赫碧昂的侍女,但不是為我工作的侍女。這手帕是我借用的,”她眯着眼睛,好像在希望着什麼發生一樣,“如果你想為我做些什麼的話,就告訴我她的去處吧?”
佑莉轉頭看着書房:“她在裡面,對吧?”
*
“我先說好,”露缇雅在書房内站定,她靠着最内側的牆,俯身對佑莉囑咐,“如果赫碧昂大人在發火,一定要盡快出來,千萬不可以在她身邊逗留,您聽明白了嗎?”
佑莉還是第一次進到赫碧昂的書房。以往隻有在瑪麗要離開她的時候,她才能在解釋的話裡聽到這個地方。
赫碧昂其實也不常待在書房。一旦她不見了,不是在練武場,就是在馬廄。
她不愛處理公文,所以對佑莉來說,宅邸三樓的書房是一個相當神秘的魔法屋。隻要進了這個屋子,裡面發生的一切協商和談話,都要保密。
除此之外,她還不知道在書房裡還有一個房間。
“這是赫碧昂大人平時休息的地方,飯後她不會回卧室,這裡其他人也很難進來,所以能算得上宅邸中最安全的地方。”
露缇雅視線掃過褐色的牆面,窗簾将一半的光線都阻擋在外,隻有她面前這一小塊的地方是明亮的。
在陰影中的牆面之上,挂着曆代家主傳下來的甲胄和佩劍,此外,門邊還立着一把黑鐵打的重劍。
除了赫碧昂和她的長姐,海赫·拉普托爾,其他騎士都無法舉起這把重劍。就連平時打掃衛生時需要搬動,都得找四人來合擡。
也是這東西平時能給赫碧昂很大的安全感。所以一有事,她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就像現在這樣。
她發起瘋來一向不管對面那人是誰,所以露缇雅才會尤為擔心。佑莉不像其他騎士,她隻有那麼小。
露缇雅要佑莉将自己剛才告知的事再重複一遍。
“裡面是全封閉的,隻有大門一個出口,一旦赫碧昂大人有大發雷霆的迹象,就要趕快出來。”佑莉看着露缇雅的眼睛,張了張嘴,說出最後一句話。
“牆面上有很多小機關,都很危險,但隻要不觸碰就沒關系。”
露缇雅糾正她的說法:“是一定不能觸碰。”
佑莉讪讪地重複道:“一·定、不能觸碰!”
露缇雅的神色緩和下來,她的視線落到門後的房間中。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鑰匙,放進鎖孔中。佑莉聽到她放輕了聲音。像是咒語,又像是安撫。
伴随鎖扣的一聲輕響,露缇雅的手推了推她的後背,“好了,現在能進去了。”
露缇雅沒有騙她。
佑莉看到暗室的第一個想法是,赫碧昂果然在裡面。
身後的門輕輕虛掩上,露缇雅告訴佑莉,自己會在外面等待她回來。
沒關系的,佑莉。
她給自己打氣。
一旦有什麼萬一,就趕快往外面跑——赫碧昂又不是洪水猛獸,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她的猜想沒有出錯,赫碧昂的确不會對她做什麼。隻是她的情況看上去真的很糟糕。
佑莉從來沒有見過狀态這麼差的赫碧昂·拉普托爾公爵。
暗室裡幾乎沒有光,貼着地闆的牆面上偶爾會嵌着一兩個發光的夜明石,但這東西不算多,所以也照不到赫碧昂的身上。它們貼着地面,顯出一圈輪廓,像一圈依偎的火蟲,延伸到一角的人的身邊。
她靠在一整面的書牆上,腿上挂了一條毯子,手搭在旁邊,掌心下面就是一把劍。
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她還維持着打獵時穿戴的裝束,隻把腿上的裝甲卸了下來,胸背的護心還戴着。
即使是小憩,也睡得極不安穩。
佑莉沒有想到她就這麼坐在書房暗室的地上,即使赫碧昂不像瑪麗那樣注重自己的禮儀,但她也不曾露出這樣失态的樣子。
剛才佑莉在腦中構建了很多種可能性,她想赫碧昂可能會在自己的領地上大發雷霆,又或者深沉地站在某個角落,等到她出現之後,神秘地告訴她,一切都是為了測試某人而搭建的遊戲。
但她沒有想過公爵會坐在這個角落裡。
睡覺。
這麼說或許并不準确,赫碧昂看上去更像是累倒了,她在極不安穩的狀态下,決定休息一會兒,結果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暈了過去。
佑莉小心地走到她身邊,在赫碧昂手邊,油燈的燭火還在搖晃地亮着。
那火看上去很微弱,馬上就要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