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塗娜是來找她的,“小姐,你剛才怎麼……”
“先别說這個,”佑莉打斷她,“你幫我找果妮問問今天上課的事。”
“上課?”布塗娜疑惑道,“具體是什麼事呢?”
“就是、她什麼時候有時間給我上課。”佑莉躲在門後,她像是聽到了另外一道腳步聲那樣,緊張地朝樓梯口望了一眼,“千萬避開鹿珊·法缇娜!”
避開鹿珊騎士?
布塗娜雖然不太理解,但也按照佑莉的話去做了。
沒過多久,她再次來到小姐的門前。還沒等她敲門,佑莉的門輕輕打開了一條縫。
“哇!”布塗娜被吓了一跳,她戰戰兢兢地說,“小、小姐、我找到果妮姐姐,問了她什麼時候能給你上課,鹿珊騎士沒有看見我……”
“果妮怎麼說?”
“她、她說,正好要找你,所以就托我給你傳話。”
布塗娜冷靜下來,說話順利多了:“上課可能得等到下午,果妮姐姐要清點倉庫食材,聽說、好像是昨晚好像進了老鼠,上午恐怕是沒時間了。”
老鼠……
“噢!剛才的事是我聽來的,果妮小姐并沒有說這件事!”布塗娜連連擺手,“倉庫進了老鼠可能也是謠言,還請小姐不要擔心!”
她臨時想起來果妮最後的叮囑:“如果小姐覺得無聊,可以在莊園内玩一玩。”
“沒關系,那我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佑莉有點疲倦,“那果妮她現在?”
“應該是在倉庫。”
“好。”佑莉垂下眼睛。
她不安地想,蘇瑟大概也很忙,果妮也沒有時間。
還有其他人能陪她嗎?
佑莉看着面前的布塗娜,布塗娜看起來有些擔心。
大概是覺得不應該将多餘的事告訴她,不應該讓她也憂心食材。
畢竟自己也幫不上忙。
布塗娜是塞拉鎮的女兒,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她對這裡很熟悉,所以蘇瑟才會安心地把打理庭院的工作交給她。
‘我是不是又給别人添麻煩了。’
佑莉垂着頭,忽然聽到布塗娜一拍手掌,說:“對了!昨晚好像帶回來一批書。蘇瑟說,如果佑莉小姐覺得無聊,可以去這裡看看!”
書房建在一樓,離外面很近。那裡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一開始說要貼玻璃,結果建到後來沒了材料,就隻好在這裡做了一扇小門。
在書房裡開一扇門,這件事聽上去挺奇怪的。
但對佑莉來說,好像在什諾特看見什麼都不足為奇。
打發走布塗娜,讓她不用擔心自己,尋着樓梯往下走。看到了書房緊閉的門。
它站在陰影中。
走廊深處的高窗上露出一絲微弱的光線,讓灰塵的影在這條走廊中顯現。灰塵像是足迹一樣,聚到書房門前,引導佑莉朝它走去。
佑莉擰開還沒整理好的書房房門,頭頂懸着沒藏好的房梁,避開散落一地綁書繩,越過堆在地上的廢紙草稿,嗅到油墨和紙張混合的氣味。
那扇小門将陽光掩在屋外,佑莉将它推開,風吹到她的臉上,撫過她,又将屋内的書頁卷得嘩啦啦地響。
她不喜歡看書,但也不至于厭惡。
看書總是意味着這段時間其他人需要她一個人待着,既不能到處跑,也不能打擾别人的工作。
礙事的她會被打發來看書。
門外就是盛滿陽光的草地庭院,泥土在門檻下的牆邊堆成小堆,佑莉站在門邊,給人帶來暖意的陽光像白色的小狗。蹲在她的腳踝邊上,柔軟的觸感讓佑莉心裡有些發癢。
她坐在門邊,忽然能聽到不遠處的樹林裡的蟲鳴。
随手撿來一本書,雖然也不太能讀懂,但多少也能認得裡面的字了。
很安靜。
她翻過一頁。
沒有騎士們訓練的聲音,也沒有瑪麗吆喝着要找到她的聲音,沒有赫碧昂在宅邸内巡視的甲胄碰撞聲,也沒有侍從們在地闆上跑過的腳步聲。
一切都顯得安靜過頭,甚至讓她心底生出一絲膽怯的寒意。
在這樣明媚的陽光下,她理應覺得溫暖才是。
佑莉将腿伸出去,甩開鞋子,看着它飛得很遠,在草地上一連翻了幾個跟頭,最後停在自己沒辦法直接夠到的地方。
“你是在發脾氣嗎?”
佑莉被這聲音吓了一跳。
“誰?!”
一個影子從旁邊冒出來,佑莉轉頭去看,卻無法看到她的身體。
毫無疑問,這聲音的主人是鹿珊·法缇娜。
一個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做出莫名其妙的舉動的人。
她看到了佑莉進出書房的全過程,卻一句話都沒說,等佑莉幼稚地将自己的皮鞋甩出去,才悠悠然地問一句:你是在發脾氣嗎?
像是個容忍幼兒做出他人無法忍受的行為後,還在表示自己毫不在意、寬宏大量的成人。
佑莉的臉一瞬間漲紅起來。
鹿珊·法缇娜躲在書房朝外打開的門闆後面,佑莉看不見她,等佑莉說了話,才伸伸自己的腿,讓影子和對方打個招呼。
‘不喜歡這個人。’
佑莉想。
‘既沒禮貌,又沒風度,說話還很奇怪,高傲地讓人不适。’
鹿珊一直都站在這兒,她沒聽到佑莉的回音,便繼續問她:“所以,你真的是因為沒有人陪你,所以自己一個人來書房生氣?”
“……不用你管我。”佑莉語氣冷硬,“你的工作内容裡沒有陪小孩這一項吧。”
“帕茜确實沒說。”
“那就請你離我遠一點。”
“你就那麼讨厭我嗎?”鹿珊站在門外,好像有些難過不滿似的,“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躲着我。”
“不是我讨厭你。”佑莉對她說,“是你在讨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