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希望這句美好的祝福落空。
她答應鹿珊騎士,會安靜地等家族調查的結果。就這樣,時光流逝。帶着忐忑和不安的心來到莊園後,布塗娜忽覺家族和傳聞完全不同。
家族的人其實很和善,就連小姐也和傳聞中那種嬌貴又脾氣差的“貴族”完全不同。
佑莉小姐是個非常善解人意、又有意思的人。
現在她願意相信酒館老闆說的話了。
布塗娜站在小姐門前,沉思了很久。她不希望因為這件事來打擾她,隻是……
她實在沒有可以求助的對象了。
布塗娜鼓起勇氣,擡起手——
“你在這裡做什麼?”
布塗娜吓了一大跳,她捂住嘴,差點倒向一邊。
她回過頭,朝聲音的來處一望。
一個個子高高的女人穿着寬松的褲裝站在樓梯口,她提着燈,頭發編成辮子甩在腦後,布塗娜看到她飛揚起來的碎發,還有辮子彎曲的微小曲度。
來人是蘇瑟,她在這裡的“臨時上司”,也是在那些可惡的流言蜚語中,能用鐵靴子抽侍女臉的總管。
雖然蘇瑟強調自己隻是臨時代管莊園,但布塗娜總是比旁人更怕她。
那傳聞還沒有離開她的大腦。
“蘇瑟姐姐……”布塗娜磕磕絆絆了一會兒,才說,“我來看看、小姐的情況。”
“今晚當值的人是你嗎?”蘇瑟質問道。
布塗娜猶豫片刻:“不是。”
“那你上來做什麼?”
“我……”布塗娜編不出什麼理由,隻好實話實說,“我有事想求小姐。”
蘇瑟沒說話,她像是穿着那些騎士的靴子,身上挂着像是鐵那樣的裝飾,從外面走來。
“你跟我過來。”
擦身而過時,她向布塗娜扔下這句話。
布塗娜一步步跟着她。走到蘇瑟的房間門口。
蘇瑟讓她進去,随後關上門。
她問:“你是真的有事求她,還是想利用她的善心,認為她不會拒絕你?”
布塗娜聞言,連忙說:“我不是的!”
那張臉在燈下冷得像黑色森林裡的鬼。
蘇瑟的腦袋朝一旁歪了一點:“不是?”
布塗娜下意識朝後一瞥。門關得死緊,一絲縫隙都沒有給她留。
雖然布塗娜也沒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全須全尾地從這裡離開。家族完全掌握了什諾特,她們對這裡的統治是絕對的。
布塗娜隻好将實情一字一句地交代出來,她以為自己會受到責罵。就像鎮子裡聽到的那樣,她會被用鐵靴子抽臉,再割開皮,倒挂在鹽水裡放血,最後死掉。
但是蘇瑟什麼都沒做。
她歎了口氣,轉身,借着提燈的光,在自己的桌子上找起什麼東西。
“這件事我從帕茜那裡聽說了。”
布塗娜緊閉着眼,她怕被抽,但是蘇瑟的聲音還是和剛才一樣。
雖然沒有什麼感情,但布塗娜還是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絲的溫柔。
雖然隻有一絲,但布塗娜憑借這一絲勇氣睜開眼。
蘇瑟側身靠在簡陋書桌邊,她的腿裹在褲子裡,顯得比穿裙裝的時候更長。那條長褲合适又恰當地裹出她骨骼的線,在膝蓋下沒入長靴。
她指尖夾着一份文件,聽完布塗娜的陳述,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蘇瑟翻找那份資料,片刻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被分配到鎮上的騎士們已經開始搜尋被擄走的參與者了,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你的朋友應該是第一批被劫走做人質的。”
“人質?!”
“别緊張。”蘇瑟一抖手中的紙頁,“對方的目的隻是為了和我們協商。他們想要吞并什諾特的地産,所以才會将人送進來。要是借着這次機會能夠安插自己的人,那是再好不過。但是他們做不到。”
“做不到?”
“從俘虜這件事就能看出他們已經自亂陣腳了。”蘇瑟将文件往後一放,“我們雖然缺兵少将,但不代表我們會盲目妥協,他們沒想到這一點。”
“可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隻是突然發現單純在數量上給我們添亂完全達不成效果。搶走幾個看起來不錯的人,拿走她們的身份證明,然後在内部找一些差不多的替換進來。
“如果我們在意新芽和什諾特的後代,就不敢冒險。他們在賭我們會心慈手軟,認為我們不會傷害他們,反而會培養起來。這也是老舊的手段。”
蘇瑟抱臂:“隻是沒想到我們的騎士記憶力驚人,在幾千個人裡一眼就看出了少了十幾張熟悉的面孔。”
“珍伊忒……”
“别擔心,她們會安全的。”
布塗娜精神一振:“他們不會對珍伊忒動手嗎?”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蘇瑟笑了出來,“那些人隻是想給北方添點亂,可不是真的想和我們來硬的。”
布塗娜放下心來,忽然又聽到蘇瑟說:“但是這時間不能拖太久。”
布塗娜又跟着緊張地問:“拖太久會怎麼樣?”
“她們會餓肚子。”
“呃。”
“也會耽誤我們正常選今年上山的騎士。所以别擔心,即使是為了家族,我們也會将所有人帶回來的。包括你的朋友。”
原來蘇瑟小姐也會和别人開玩笑啊。
布塗娜緩過神來,意識到蘇瑟是在安慰她。
“我明白了,蘇瑟姐姐。”她感動道,“我會等家族的消息的。”
“回去休息吧。”
蘇瑟看着布塗娜的身影離去。
房門被關閉,她腦中還留着另一個人給她的“消息”。
“就算是這樣,”蘇瑟呢喃,“是誰告訴的他們這些消息。”
又是誰在鎮中接引,讓他們有轉移其他人的空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