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一天天升高,最近的夜裡也沒有那麼冷。大家都能想象到今年會有個好收成,于是從化雪前就開始期待。
野豬出現的有些不合時宜。
布塗娜想。
“得拜托騎士小姐們多注意。”她下意識道。
聚在廚房裡的其他侍女面面相觑。
“恐怕是不太行,”做噩夢的侍女小聲說,“她們自顧不暇了,哪兒來的時間管我們?”
“是啊,現在鎮子上都還亂着呢。”
布塗娜連忙說:“可是已經變好了,再過不久就會像以前一樣——”
“布塗娜,你真的很相信她們,”有人對她說,“之前把珍伊忒往自家收也是你。”
布塗娜伸出去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
那人接着說:“你有沒有想過,珍伊忒為什麼會失蹤。”
“喂,”有人制止她,“别說了。”
“全都是為了你。”
……
“咦?”
她聽到聲音,從牆根後能照到陽光的部位傳來。
“布塗娜,你怎麼在這裡?”
是熟悉的聲音。
布塗娜擡頭,一晃眼,金色的光就飄過來。
她花了一點功夫把視線聚焦在這個人身上。
白色的,沒有在農田裡照過的皮膚。漂亮的眼睛和鼻子,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嘴。些微的血色在她皮膚表面浮現。
不出所料,是佑莉小姐。
布塗娜其實不太敢直接看别人的臉,那樣不太尊重。
可是她的視線在佑莉小姐的臉上停留了相當久的時間。
大概是因為自己心裡知道佑莉小姐并不會因此生氣,所以才敢做這麼冒犯的事。
而面前的人也像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一樣,隻是對她笑了笑。
佑莉沒有直接問她發生了什麼。她坐到她身邊,不帶一點猶豫地向後靠:“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喜歡來這裡。”
布塗娜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很難過。今天早晨和一起共事的人吵了一架——或許也不能說是吵架。
她隻是被她們戳中了傷心事。
有關鎮子上的,有關珍伊忒的,有關她自己。
這些都讓布塗娜一時半會兒沒法高興起來。
身邊的人一句話也沒問,隻是這樣安靜地陪着她。
過了會兒,布塗娜覺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和自己侍奉的貴族小姐單獨待在一起,還很親密地躲在别人都不會找到的地方。這是自己完全無法想象的事。
布塗娜:“佑莉小姐也喜歡一個人呆着嗎?”
“嗯。”她身邊的人應了一聲,“偶爾會喜歡這樣。”
“偶爾?”
“因為大多數的時間周圍都會有很多人啦。”
也是。身為貴族的女兒,她的身邊時時刻刻都會有人伺候的才對。
不像她這種沒有朋友的人,連一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佑莉:“所以沒有辦法當着大家的面難過。”
布塗娜有些意外。
她以為在這種事情上,小姐可以随便找誰吐苦水呢。畢竟侍女就是做這種工作的。
“所以,”佑莉轉過頭來,“布塗娜在因為什麼難過呢?”
“和朋友——,”布塗娜猶豫了一下,“和其他人吵了一架。”
“吵架了啊。”
“嗯,因為我不怎麼會說話,所以總是會得罪她們,”布塗娜越想越難過,她抱住自己的膝蓋,鼻子泛酸,“在鎮子上的時候就經常這樣,她們不喜歡我家,農忙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人會來幫忙。”
布塗娜回憶起來,“我家隻有我一個孩子,媽媽很辛苦,即使我很努力,但籬笆也總是修不好,我們家的庭院很差勁,有一年,我就拜托下山來的騎士幫忙。”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那之後,其他人好像更不滿意了。”布塗娜抹了抹眼淚,“我告訴大家,能夠求助騎士,可是大家都很反感。”
她大概是被鎮子上的人讨厭了。
所以才連帶着騎士們也被讨厭。
“我不該那麼做的。”布塗娜嗚咽,“不該說那樣的話,不能給大家添麻煩。”
“可是隻是讓人幫忙而已。”佑莉冷靜的聲音鑽進布塗娜的耳朵,“不會讓人讨厭的。”
“我不知道,”布塗娜搖頭,“後來我也有拿蔬菜和家裡釀的酒去,每一年都這麼做,沒有讓人家白白幫忙。”
“你是第一個這麼做的嗎?”佑莉問她。
“嗯。”
或許是因為這個吧。
佑莉想。
塞拉鎮是個很小的鎮子,家族和這裡隔得太遠,偶爾才會到這裡來。
越是這樣的地方,越是排斥外來的人。
再加上這次家族要選拔新騎士将地點定在了塞拉鎮,本來就打擾了其他人的生活。布塗娜做的任何事,隻不過是撞到她們的氣頭上。
布塗娜讓騎士們幫忙,還拿出東西來感謝,一下子就和其他人拉開了關系。拿她出氣也不過等個時機,是找個借口。
這個人是不是布塗娜都不重要。
隻要有親近貴族的人,都會被她們打成背叛的那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