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保昆明顯來者不善。
“小季啊,什麼時候認識小陸總的?怎麼都沒跟我提過,也不說道說道?”
焦點一下子落到季之漾身上。周圍一圈人聽到,都讪讪笑,不作聲。輕柔的背景音樂一時凸顯。
關你什麼事!我們很熟嗎?
季之漾說:“我還需要曹總您多引薦。剛剛看您在忙,不好意思打擾。”
“我忙?”曹保昆眼珠子轉了一圈,“瞧瞧,倒是先污蔑上了。哪裡不是你見了我就跑,嘿!一下又搭着小陸總進來了。怎麼?我難道還會吃人,嫌棄上了?”
他陰恻恻地笑,話裡話外都在嘲諷季之漾瞧不上他,踩低捧高。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他就是吃人的獸,不會有人傻到跳出來應和。面對無賴,季之漾憋不出回答。
話似乎要掉到地上。
“我跟小之很久沒見了。”陸柏川緩緩開口,語氣不容置疑,“忍不住多叙了會舊。怎麼?曹總有事找他嗎?”
什麼之不之的。
雖然他知道陸柏川是在幫他。
但不像演的。
當然,不排除天生演員的可能性——那就當他什麼都沒說。
季之漾面不改色,低頭瞥地藏好抽搐的臉頰,略有些難以控制。他懷疑酒精也跟海浪似的,一陣一陣的,不然他怎麼又有點暈暈乎乎。
“叙舊!嗯,叙舊好啊!你們年輕人叙不完的舊,我這種老人都不知道幹什麼好了。倒顯得我人緣極差,沒朋友了。”曹保昆冷哼。
陸柏川迅速接話:“我以為,我算是曹總朋友的,不然怎麼能有幸和曹總喝一杯呢?”說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正對曹保昆反扣酒杯。沒剩一滴。
是警告,也是一杯泯恩仇——别再來煩。
看出陸柏川态度,和事佬們開始打起圓場:
“好酒力!看得我都想來一杯。哎!想想還是算了,沒小陸總風姿,喝不出那種潇灑的感覺。”
“曹總,我看你不是沒朋友,是想交新朋友啊!咱倆幾年交情了都?你忘啦?”
……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場子再度熱了起來,人聲喧嚣。
季之漾從始至終注視着陸柏川。
他笑,可那雙深邃的眼看着卻很冷,好像平時都是僞裝深情,一層朦胧的膜覆蓋。
在人前,似乎難有窺見機會——陸柏川說話做事總要滴水不漏,他最真實的情緒蒙在膜裡。
但那終究隻是掩蓋,内裡冷冷冰刺撕扯,迫不及待割開他虛僞的皮囊,展露鋒芒。
他今年多大?
季之漾推測應該和自己差不多。
曹保昆沉默着,空氣凝滞成了膠。一秒,兩秒……
他沖季之漾扯了下嘴角,眼神輕蔑,陪上這杯酒,擺擺手,一衆人随他而散。
見他走遠,季之漾忙和陸柏川道謝,不知陸柏川是沒聽清還是沒注意,略低下頭,湊到了季之漾嘴邊。
确實還有些吵。季之漾沒多想,貼近又重複一遍。
其實不過就兩個字,日常中再熟悉不過,還亮着煌煌大燈,光看嘴型也能猜出。
“謝謝。”季之漾猶豫要不要再說些什麼。
陸柏川點頭應道:“嗯。”他擡手,空中滞住,轉而放下。側過頭,招手示意季之漾附來耳朵。
季之漾照做,然而苦等半天沒等到他開口,心急去望。
還在疑惑,他耳邊忽然傳來含糊一聲,“欠着。”
濕濡的軟物蹭過,生癢。
?
季之漾果斷沒聽清。
“什麼意思?”酒精害人,他反應遲緩,不閃躲,一動不動。
陸柏川捏了捏眉心,後退隔開些許距離。
于是又有新的搭讪插入,将兩人打斷。
“你是季之漾吧?剛剛就看着眼熟。真人比電視上好看多了,害得我都沒敢認。我可喜歡你演的戲了!”
對于這套話術,季之漾先笑,不能較真——謝邀,這裡的電視應當作擴大解釋,泛指一切可以看到圖像的電子産品。不然真要和對方聊起劇情,他大概率隻能聽得一連串的支支吾吾難言語,難以料理。
季之漾才來得及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還想着怎麼應付過去。一擡眼,又有兩三個人舉着酒杯來。
突然之間,他好像變成了一塊材質特殊的磁石,能把金銀珠寶各類金屬首飾通通吸來,不然怎麼一個不留神的工夫,就被一群人恭維圍困,脫不開身了呢?
而點化他的恰恰是陸柏川。
大抵那些個自知和陸柏川說不上話的,先把他當作突破口,牽線搭橋,總歸同在一張關系網上,多說幾句好話總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