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早過了魏珩下值的時辰,他還沒回來。
陳末娉一隻腳搭在木凳上,斜靠着翻閱一本賬冊,時不時斜過眼去看窗外。
直到天色由深藍變為墨色,她終于不動作了,收回目光,凝視着眼前的賬冊上。
但是眼睛看着賬冊,心思還沒辦法完全集中,直到玉琳提醒,她才恍覺自己一直沒有翻頁。
“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酉時剛過。”
“酉時都過了……”
他卻還沒回來。
陳末娉偏頭去看自己的腳,還沒有完全消腫,但是幫它正位的人已經不想管了。
玉琳還說送湯比送硯台好,哪裡好了,硯台生氣時還能拿起來砸人,湯喝完了什麼都不剩下。
不對,她為什麼要生氣,魏珩晚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和她有什麼關系。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陳末娉急忙拉回思緒,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賬冊上。
可看不進去就是看不進去,就像當時得知魏珩心有所屬,爹娘勸她不要嫁給魏珩時,她也完全聽不進去。
“夫人,都到這個時辰了,您歇歇眼睛,别看了。”
遲遲等不到侯爺那邊的動靜,玉琳也很喪氣:“奴婢先伺候您洗漱吧?”
“直接沐浴。”
陳末娉依言放下賬冊,指了指自己的腳:“藥油味太重,沐浴還能清一清。”
玉琳應下,命人去準備。
東側間便是浴房,一個碩大的浴桶放置其中,占了浴房大半位置。
這浴桶是新婚時就備下的,能容納二人共浴,不過直到現在,隻有陳末娉一人用過它。
不對。
陳末娉緩緩沉入放滿花瓣的水中,由着玉琳在其中放入新鮮萃出的花液。
她想起來了,魏珩也是用過這浴桶的,但沒有提前知會她,害得她險些誤闖。還好她反應快,在縫隙裡窺探到其中有人便縮回手沒有上前,不然讓他知道自己看見了他沐浴時的樣子,肯定又要遭他冷眼。
不過話說回來,她看到的還真是好東西啊,魏珩不愧是從小習武的,蜂腰猿臂,肌肉塊壘分明,比話本上的男主角都好看。
“夫人?夫人?”
玉琳又在喚她:“您在想什麼啊,怎麼耳根都紅透了。”
“啊?”
陳末娉慌忙去摸耳垂,果然有點燙手。
“沒想什麼啊。”
見玉琳似乎不信,女子連忙憋一口氣,把瑩白如玉的小臉浸入水裡,用水來給耳朵降溫,掩蓋自己神色的異樣。
把腦海中那點不多的身影趕走後,她才重新鑽出來,讓玉琳給她擦拭。
擦拭完後,玉琳伺候她換上新的中衣。
“這中衣,是不是有點太豔了?”
陳末娉的指尖還帶着水汽,遲疑地撫過中衣下擺的刺繡花紋:“桃色太過嬌俏,我已多年沒用過。”
她為了顯得有威嚴,平日都穿顔色稍深的衣衫,不知不覺間,連中衣的顔色也沉悶了。
“嬌俏怎麼了,您年紀也還小呢,正是穿得年紀。”
“不是年紀,而是我為侯府主母,應當穩重為上。”
“瞧您說的,不過是件中衣,怎麼就不穩重了,而且您在自己屋裡穿,又沒人瞧見。”
玉琳拉着她走到浴房銅鏡前:“您瞧,多好看啊。”
鏡中女子桃面粉腮,肌膚勝雪,襯着這桃色中衣,活脫脫一枚飽滿多汁的鮮桃兒。
陳末娉望着鏡中的自己,片刻後,伸出手去觸碰了一下。
鏡中的人自然也回應了她。
恍惚間,她看見了自己未出閣時的鮮亮模樣。
女子櫻粉色的唇瓣終于勾起:“也對,咱們就在自己屋裡穿吧。”
她擡手扶上玉琳的胳膊,推開側間門,踩着木屐,一邊偏頭和丫鬟說着話一邊準備回裡屋睡覺。
“這中衣不但顔色好看,上面的繡花倒也讨巧......哎呦!”
木屐上沾了水,陳末娉又有腳傷沒踩穩,剛走進裡屋就腳下一滑,直直地摔了出去。
她慌忙閉上眼,心中暗想,最近這般倒黴,是不是得去廟裡拜拜才是?
預想中的痛感沒有傳來,她跌進了一個有些堅硬的懷抱。
不對,不對。
陳末娉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眼前是萬年不變的玄色衣衫。
怎麼是他?
他不是不回來了嗎,如何這個時辰又回來了,還又像昨天一樣,直接到了她屋裡。
陳末娉胡思亂想的念頭又冒了上來。
不等她理智回籠,男人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魏珩劍眉緊蹙,低聲訓斥道:“冒冒失失。”
他望着懷中女子,面色沉沉:“平地都能摔跤,若讓旁人知曉,如何看待你?”
“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