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映聽了她的這番話，哭得更兇，路錦瞳隻好将她半抱進懷裡安撫。夜裡極靜，路上隻餘車輪滾在路上沉悶的聲響，桑映分明情緒崩潰，卻還是努力抑制自己的哭聲，無處發洩的情緒噴湧而出，最後隻化作聲聲嗚咽，淚水染濕了路錦瞳半個肩膀。

她哭得實在傷心，竹月也面帶不忍。路錦瞳明白她這是受了太多的委屈，想必自她被大理寺釋放回到家中後，就再也沒有人理解她了，街坊鄰居的議論将她淹沒，像是滔天巨浪，她沉淪其中無法呼吸，也無法自救，她不會遊泳，也找不到能讓她漂流海面的浮木。

而她的父母，最該在這個時候理解她，保護她的人，卻和那些議論她的人一起站在岸邊，看着她越沉越深，看着她被漩渦吞沒，沒有一個人向她遞來援助之手。桑映隻能任由那名為輿論的海水将他吞沒，海水是鹹的，眼淚也是鹹的。

在周遭人都不理解的情況下，突然出現了一個很懂她的，桑映自然哭得不能自抑，換了路錦瞳也是一樣。如果現在出現一個和她一樣也是穿過來的，說我非常懂你在這活得有多艱難，除了口罩那幾年，誰還出門蒙臉啊，太痛苦了！路錦瞳也會也會抱着她痛哭一場的。

人之常情，換位思考一下就很能理解了。

桑映哭了很久，所幸她家住的有點偏，路程夠遠，加上車夫聽到了裡面的哭聲特意放慢了速度，一時半會兒也沒到家。桑映哭了個夠，終于察覺到不好意思了，她從路錦瞳懷裡出來，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我失态了。”

“沒事的，我能理解，就是他們做的不對。放心，一會兒回去了你就跟他們說，你出門的路上遇見我，然後我很感謝你上次幫忙，帶你去玩了，不要提這次的事情就好。”路錦瞳說。

她看了一眼桑映被扯壞的衣裳，扭頭道：“竹月，你去把車裡我準備的要換的那件衣服拿出來。”

竹月聞言起身，去一旁的小盒子裡取出一件裙子，路錦瞳接過來：“車裡都說是女生，也不用避諱，你換一下吧，不然讓他們見着了沒法解釋。我隻有外衣，沒有裡頭的衣裳，你先湊活着，回去了把裡面那身衣服悄悄扔了，别讓他們發現了就好。”

這條裙子流光溢彩，明明是簡單的樣式，制作卻格外端莊好看，桑映不用上手去摸都知道它的質地有多柔軟，這哪是她能穿的衣裳？她連忙擺手：“不了，謝謝姑娘好意，我可以說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衣服扯壞了，您不必把自己的衣裳給我。”

路錦瞳卻強硬塞給她：“你那借口不行，一聽就是假的。我家那麼有錢，如果你和我玩了那麼久，還不小心摔跤了，我連身換的衣服都不給你麼？這聽起來也太過分了些，你爹娘見了豈不是要怪我小氣？”

桑映連忙擺手：“不會的不會的，我爹娘那麼想，姑娘放心，我有别的理由……别把您牽扯進來。”

路錦瞳在不辦案的時候還是有些神經大條的，這饒是反應慢，這會兒也察覺到不對了。她遲疑道：“什麼意思？你是想說，你家裡人……？”

桑映低聲道：“我還有個弟弟。”

好的，了解了。

路錦瞳不用多費腦子，隻這六個字，她就已經能腦補一場家庭倫理大戲了。古代版樊勝美嘛，她懂。

看她沉默，桑映歉意道：“不是拒絕姑娘好意，隻是……我父母疼愛弟弟，且家中還有表哥，舅舅舅媽去得早，表哥也一并在家中養着，表哥已經娶了妻，還生了兒子，每日為生計發愁。而弟弟也到了娶妻的年紀……姑娘還是少與我牽扯為好，若讓他們知道我與您關系不錯，還不知道會做什麼。”

“可是……”路錦瞳看了看她的衣裳：“你這怎麼辦？”

桑映笑着搖搖頭：“沒事的，我就說回來的路上摔着了，反正之前被打暈之後那人把我帶開，也沒少磕磕碰碰，能解釋。”

她揭開簾子朝外看了看，道：“就在這停吧，别讓他們看到。路姑娘，今日多謝你了，快回去吧，别耽擱太久，您母親會着急的。”

不容路錦瞳再多說，她便自行脫下披風，慢慢下車去了。路錦瞳沒跟着跳下車，隻掀開簾子道：“你小心一點，我走了。”

桑映笑道：“好，你也是。”

路錦瞳默了默，還是道：“如果你還去茶樓賣東西經過路府的話，可以進來坐坐，如果我在家，一定多陪陪你。”

桑映點頭：“我知道。路姑娘，我很佩服你的，你的事情在我們這邊都傳開了，我覺得你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