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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方臉(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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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或許是在他看到她騎着三輪車獨自穿行于天地間,或是舉着一把長刀與那個小混混一決雌雄的時候?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那個保姆伺候過爺爺之後,也想來伺候他。

在他十二歲的那一年。

那天晚上他剛洗完澡,她搖擺着豐滿的身子,挂着詭異的笑容走到他房間,問他要不要喝牛奶。

自從他看到那件事之後,他心裡覺得惡心,一直和她保持距離。

他說不喝,便想關上門。

她卻一腳将門踢到牆上,将熱好的牛奶端到他的桌子上,逼着他喝。

那天,爺爺不在家。

奶奶已經去世一年。

那一天成為他兒時的夢魇。

他清楚的記得,那個浪蕩的女人把手放進他的胸膛,揉捏着他剛剛發育的胸肌。

他吓的顫抖,想起她攀爬在爺爺身上的畫面,抄起旁邊的花瓶,想和她決以死戰。

雖然不知道那雙手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依舊條件反射般的恐懼,冰涼的血液順着腳底爬到頭頂,他想喊,四周卻是深不見底的夜。

她說,誰也不許告訴,以後,她會再來好好的伺候他。

他記得她解開自己的衣衫,笑呵呵的露出自己白花花的胸脯,叫他看。

他來不及閉眼,就被強行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身體,他覺得惡心。

人生,有時是一場不可預測的風暴。

你永遠不知道黑暗中的哪個角落,會藏着一隻深不見底的手。

“所以我以為,浪蕩的女人都該死……”他說。

哦不……所以他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是浪蕩的……

他曾對女人心懷恐懼。

要娶,也隻能娶像媽媽那樣的,讓人有安全感的,溫柔賢淑的。

放蕩的,投懷送抱的,都該去死……

他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這麼猥瑣的女人。

韓沖紅着眼睛,看着流冰海方頭方腦的臉。

這臉這麼普通,這麼任性,這麼讨厭。

怎麼可以勾搭勾搭他,扭頭就走。

她知不知道,她讓他想起了曾經的漫漫長夜。

她讓他想起那些黑暗、恐懼、尖叫……

“你這個壞女人。”他抱住她,聲音裡帶着哭腔。

他以為所有放蕩的女人都該死,可是為什麼,當他看到她騎着風火輪在漫天冰雪的城市裡穿梭的時候,會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他看到了兒時那個孤勇的自己。

孤勇,是的,孤勇的自己。

或許,不是所有看起來蕩蕩的女子,都是壞包吧……

流冰海看着韓沖,像個脆弱的倒黴寶寶一樣,撫在她的肩頭。

她感覺自己攤上事兒了。

以後恐怕有日子,得被這個倒黴寶寶,以脆弱的理由糾纏了。

……

轉眼到了春節。

流冰海回家看了看母親。

原主母親癱瘓後,一直被前夫照亮,和前夫的新歡擠在不足100平的小三居内,過的湊湊呵呵,緊緊巴巴,奇奇怪怪。

雖然對這家人沒什麼感情,但到底是原主母親,總歸要來看看。

原主母親生的漂亮,雖然病重,還是難掩原先的姿色。

隻是沒什麼神采,也失了不少心氣兒,瞧着流冰海,也是神色淡淡的。

外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透着春節的喜慶與熱鬧。

流冰海放了一萬塊錢到她爸手裡,說是買年貨用的,吃的喝的,讓他都自己看着辦。

然後又偷偷塞了一萬塊錢給母親,對母親說,手裡有錢,怎麼都不慌,你身上缺什麼了,我爸想不周到的,你就給他錢,讓他給你去買,就當他是保姆,反正是他對不住你在先。

原主母親病久了,早就沒什麼心氣兒了,收着這錢,沖女兒點點頭,又問她:“你自己在城裡好嗎?”

流冰海吃着自己帶回來的瓜,“挺好的。”

“聽說你和肖陽分手了?”再沒心氣兒,到底是個當媽的,對女兒的終身大事還是有些上心。

“嗯。”流冰海點點頭。

母親歎了口氣,“那麼多年,可惜了……媽這樣,也幫不了你,自己以後的日子,自己可得上心,有對你好的就結婚,老大不小的了。”

“嗯。”流冰海又點點頭。

父親的新歡是個不怎麼多事兒的女人,瞧着流冰海不像是省油的燈,話也不多說,一直悶在自己房間不出來。

大除夕,就這麼奇奇怪怪的扛了過去。

劉二雄也回來了。

他在洗車店工作,回來的時候一身泥。

他不理流冰海,流冰海也不理他。

有些人,無所謂什麼和解不和解,隻要彼此相安無事,親人變成陌路也不算是憾事。

至少,比叫你一聲姐,換天天偷雞摸狗一屁股爛賬的日子,強多了。

春節實在難挨,流冰海隻在家裡住了一晚,就回去了。

父親說:“你不再多待兩天?”

她聽得出,語氣并不是很積極。

“不了,公司還有事。”

這種家庭,過節不過是走過場,别白白待在這裡,惹人尴尬了。

回到自己的小平房,瞬間自在。

洗衣做飯切白菜,流冰海在院子裡搭了個火爐子。

火爐子上烤幾個紅薯,圍着一坐,又暖和,又有年味兒。

她特别喜歡古代宮廷裡的那種火爐子。

幾個人圍着火爐子,烤幾個土豆子,一熱鬧就是一天。

雖然她是一個人,但也比在那個四不像的家裡裝門面,要心裡舒坦。

哦不,她不是一個人……

有一天,火爐子旁邊忽然多了個人。

那人往旁邊一坐,撿起一個大土豆,問,“不回家啊。”

流冰海頭也沒擡,“沒家。”

她沒家,他也沒家。

他的家,早就埋葬在那本厚厚的相冊之中。

每年春節,他就喜歡往外跑,在花鳥市場看看那些屯年貨的大爺。

他忽然挺想立刻變老的,變老了,心裡就沒什麼束縛,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提着那些鳥籠,穿插在大街小巷裡,不必因為自己的盛世美顔,接受别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你這裡真像老太太的窩。”

他擡頭看了看院子裡的一排大白菜。

小時候,他奶奶也是這樣屯白菜的。

一顆又一顆,一排又一排,家裡的白菜像總也吃不完似的。

奶奶說,白菜豆腐保平安。

可是,她卻終究是不平安了。

流冰海沒說“你那裡也像老大爺的窩。”

不能在言語上給他可乘之機。

“一個土豆三塊錢。”她說。

“住宿怎麼收?”

“不接住宿。”

火爐子上的土豆滋滋冒着熱氣,流冰海把它們放到盆裡,拿出牛肋骨放上去,火爐子瞬間騰起白煙,那叫嚣着的肥肉的香味飄滿了小院。

晚上,她吃飽了,回屋睡覺。

他就在外面坐着。

她半夜醒來,往窗外一看。

他還在那兒坐着……

夜裡寒風刺骨,還飄着雪,他頭發上像落了白發似的,一動不動的望着遠方。

他覺得他該換個活法了。

以前偷偷摸摸當老大爺的作風,現在應該嘗試明目張膽一下。

那個猥瑣的女人,不是也理直氣壯地當老太太嗎。

又過了兩個小時,他還沒走,她覺得他可能已經被凍僵了。

“你進來!”

流冰海給了他一間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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