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這女人在茶莊傲慢的緊,當日拿了休書離開府上,不是還挺直了腰杆。
現下,被人這般羞辱,倒是一言不吭了。
流冰海被拉回去,冷着一張臉看着李家人。
當着他的面,受這般奚落,他心裡應該很快活吧。
呵呵,流冰海心裡冷笑兩聲,倒當真不願再反抗半分。
他大約很愛看自己這副凄慘的樣子。
堵住她的後路,破壞她的營生,對她百般刁難,為的不就是今天看她聲名狼藉,無路可走嗎。
他大約是滿意的了,呵呵。
流冰海立在院中,胳膊被李家侍女架着,忽然擡起頭,冷眼看向正廳中的張若塵。
他已從廳内走出,站在正院内,看着她的眼神淡定清冷。
辱罵她的丫頭回頭望了一眼正廳,瞧見張莊主,随即眼睛便立刻濕了。
“不守婦道的女人,幫着那趙家欺負我家小姐,真是蛇鼠一窩的敗類。”說完,還嫌冷水不夠痛快,丫頭抄起一桶澆花的廢水,直沖沖的從流冰海的頭頂,迎頭澆下。
“今日,我便替我主子,也替張莊主教訓你。”
廢水中,有股讓人發嘔的臭味,流冰海身子一顫,險些被這味道熏倒。
冷水與味道的交融讓她無法正常呼吸。
視線内,皆是鄙夷之色,種種辱罵近在咫尺。
張若塵望着,眉頭皺的緊,真恨不得沖上去掄圓了胳膊,給這女人狠狠一掌。
流冰海睜開眼睛,眼前小丫頭的面容已經有些模糊了,冷水激的厲害,除了頭痛,她頓時覺得渾身發冷,汗毛忽然聳了起來。
若在平時,以她的脾氣,一記巴掌,便可以掌掴了這個丫頭。
今日……罷了。
退親這差事,到底是應該受些氣,趙家派她來,就是派她來挨罵的。
拿了人家銀子,自然就要替人家受氣,今日這氣不受着,明日,怕是李家還要去趙家大鬧一場。
那這銀子怕就算白拿了,說不定還要退回去。
再說,原主從前與那情郎書信往來,也确實做了些孽。
如今,就算還債吧。
見李家罵的也差不多了,流冰海動了動胳膊,将小蘭推開,淡淡問了句,“罵完了嗎。”
聲音輕輕的,和往日的風采截然不同。
那澆花水是兌過糞料的,如今澆在她臉上,一張姣好的面容變的淩亂不堪,再沒了從前一絲一毫傲骨。
小蘭怒看着流冰海。
“罵完我便走了。”
說完,她又朝院門走去,院門開着,從外面往裡透出黃燦燦的光。
這會兒太陽已經快下山,夕陽順着門縫打進來,折射出薄如蟬翼的絲絲光線,本是美的,卻叫她看着頭疼。
流冰海一手扶到門框,一手把院門推開。
外面的光線徹底彌漫進來。
頭更疼了……
她剛要走出李家,那小丫頭又不依不饒,和另外一名侍女合起夥來,圍在流冰海身邊,眼中是如鷹般的憤怒。
“你不許走,你替那姓趙的,給我家小姐下跪認錯,才許走!”
流冰海蹙蹙眉。
“不是拿了人家銀子,特地來消災的嗎,替人家挨罵,就該替人家道歉,給我小姐跪下,磕10個響頭,我便做主,讓主子原諒了趙家,解了這樁婚約,否則,明日我定要去趙家大鬧,讓鎮上人都知道那趙家公子是個什麼樣的喜新厭舊的薄情郎!”
小蘭快言快語,性子又直又厲害,幾句話就把流冰海攔了下來。
她頭疼的已經快要炸開了,一手扶着門框,回頭對小蘭說,“姑娘,别太過分了。”
小蘭才不管這些,眼睛一瞪,“你便說跪,還是不跪?”
呵呵……任她流冰海再不堪,下跪這種事,還是做不來的。
大不了,再把銀子退回趙家便是。
沒理這小丫頭,流冰海轉身便要走,小蘭又道,“不跪,受我幾巴掌也行!不然我家小姐,今日實在難咽這委屈!”
沒等流冰海反應過來,小丫頭的胳膊已經擡高。
張若塵在正廳看着,眉頭已經擰成一個大疙瘩,看着她受辱,挨罵,被糞水潑卻一言不發,他如鲠在喉,像卡了魚刺似的難消心頭之恨。
她負他,便隻會欺辱他一人。
如今被别人欺辱了,連還手都不會。
當真是傻子嗎。
平日裡對付他的那些傲慢功夫都哪去了?
合着這一生,就隻該他一人糟她欺辱?
眼看着小丫頭的巴掌就要落到流冰海臉上,張若塵往前一步走出前廳,想要沖過去攔下。
還沒來得及下手,門口就出現另一雙剛勁有力的手,一把握住小蘭的手腕。
她吃痛的尖叫起來,放眼望向門外之人,蹙眉喊了句:“賀公子。”
賀傳雄一把按住小蘭的手腕,不為所動的看着她,“姑娘,别背個潑婦的罵名,日後不好出嫁。”
語氣淡淡的,卻十分有力,叫小蘭的侍女癟了癟嘴,手腕被握着怔在半空,上不去下不來。
過了會兒,賀傳雄松了力氣,侍女的手腕緩緩落下,一臉不甘的望着賀傳雄,嘴上卻沒再說什麼。
張若塵已從正廳走到前院,看着突然出現的賀傳雄。
賀傳雄也看到了他,拱手,向他抱拳:“張莊主。”
流冰海沒有回頭,一手依舊扶着門框,左腳已經跨出了李家大門。
張若塵看到,她的手掌裹着厚厚的白色紗布,掌心似乎滲出了絲絲血液。
整個人,搖搖欲墜,如遭了禍事一般。
賀傳雄低聲問,“可有事?”
流冰海搖搖頭。
“那便走吧。”
院門外站着一個小乞丐,眼巴巴的望着她,見她出來了,一個箭步竄過去,“姐姐,你可好?”
流冰海不想理這來路不明的小乞丐……
小痣卻跟在她身邊,像個趕不走的跟屁蟲,“你不能有事啊,你要出了事,我展大哥要心疼壞……”
展浩天……
張若塵聽到這個名字,雙目如鷹,定定的站在李家前院。
這女人,日子過的這般慘,也不肯向他道一分不是,認一分錯。
真是打定主意,要與那姓展的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