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乞丐巴巴的看着賀傳雄。
“就是為了幫你展大哥嗎?”賀傳雄笑看着小乞丐,然後撸了撸他的腦袋,說道,“那我勸你别白費勁了。”
“為什麼!”
賀傳雄還是那句:“她不愛你展大哥。”
小乞丐正想問,那她愛誰,還沒問出口,忽然聽見賀家大院一陣叫門聲。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等了一會兒後,叫門聲還在繼續。
賀傳雄開門,來者是個小丫頭。
她圍着脖套,手裡提個包袱,見到賀傳雄,也顧不上說話,給他鞠了個躬後,急匆匆的就往院後頭跑。
跑到草房,見到臉色煞白的流冰海,圍巾一摘,瞬間哭成了淚人兒。
是珍兒。
她跟了流冰海多年,到底是有感情的。
見着主子變成這樣,她扔下包袱,撲過去圍在流冰海床邊,說道,“主子,主子你可還好啊。”
那雞蹭蹭的圍上去,往珍兒面前湊了湊,一副“有我在,她沒事”的表情。
流冰海還睡着,聽着動靜,睜了睜眼,見到珍兒,笑了笑。
蒼白的小臉不見一絲血色。
珍兒哭道,“主子,主子你好嗎,我給你帶東西來了。”
說完,打開包袱,都是一些吃的用的,還有她平日積攢的一些碎銀子,一股腦都給流冰海帶了來。
雲可馨雖然性子傲慢,但對下人一直很好,她那點傲慢,也不過都用在了心愛的人身上而已。
流冰海瞧了瞧,想說什麼,卻覺得沒力氣,終究還是隻能笑了笑,便又睡了過去。
珍兒看着主子,哭了會兒,便給賀家公子道謝。
又哭又跪的,吓的賀傳雄趕忙扶她起來。
起來後,珍兒看着病榻上的主子,還是心疼不已,蹙蹙眉,嘟囔道,“若不是娘家人欺淩,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定不會淪落至此……”
想着,便一汪淚水又滾滾落下。
賀傳雄神色一怔,不明白這丫頭此話何意。
“你可指娘子被修之事?”
珍兒自覺說漏了嘴,但時至今日,主子淪落道賣晦氣為生,還有什麼可保密的。
她抹了把淚,點點頭,看着外面的天,歎了口氣。
“我家主子,原本是個很單純,很單純的姑娘的。”珍兒含着眼淚,哽咽着喉,一抽一泣的說。
隻可惜,隻可惜啊,錯生在一個混亂的娘家,父親無用,姨娘狠辣,生母又是個瞻前顧後的弱性子,弱到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敢保護。
别人家的妾室再弱,殃及子女,總會出面維護一番,哪怕是自己被打斷腿砍斷腳,也不忍看到自己的孩兒被府上人欺淩。
可她生母,是個軟弱到恨不得抱着糧食苟且偷生的性子。
一日,雲可馨被娘家的大娘子冤枉,說她偷了姐姐雲可凡的玉墜,那玉墜,是姐姐定親時,親戚送的一份賀禮。
她生母明明見到,是雲可凡的妹妹、妾室之女雲可桐偷拿去玩了,可她不敢說,一個字也不敢說,大娘子拿着鞭子抽打雲可馨的時候,她生母如老鼠一般,躲在一旁遠遠看着,生怕殃及到自己的安危。
等鞭子抽完了,她便跑到雲可馨面前,壓着聲音,滿臉驚慌的說,“馨啊,就認個錯吧,可别倔,你和娘的日子都不好過!”
那神情,恐防野狼般的女兒脾氣不順,又惹禍殃及到自己一般。
雲可馨性子又直又倔,立着一雙眼睛道,“我沒偷!”
她生母便有些生氣,“那也要認!不要害了母親!”
你沒偷,難道要說出來是雲可桐偷的?雲可桐是妾室之女,這話一說,不僅得罪了大娘子,讓大娘子落個“不公道”的罪名,還會得罪那個潑辣的妾室。
自己日子這般難過,可實在是擔不起啊。
打那以後,她對這位生母,再沒有過什麼指望。
在雲府,她是一頭小野狼。
生母便是躲在牆角的一隻小老鼠。
她看着雲可馨被毆打,被冤枉,被欺淩,從不肯也不敢上前說隻字片語。
遠遠見了她挨打,隻會繞路走開。
她不曾知道,父親,起初也隻是一時興起的歡愉,才被母親的親娘逼着納了母親為妾,未曾對母親有多少深情。
這樣的母親,這樣的父親,這樣的家庭。
讓雲可馨每一天都生活在悲涼與不解之中。
挨打的時候,她望着生母遠遠走開的蒼涼背影,胸口就像冬日的雪花,惆怅凄涼。
他們生了孩子,又不愛孩子,他們憑什麼做母親,又憑什麼做父親。
她恨這些不負責任的父母。
她發誓,永遠都不要生孩子,永遠不要給任何一條無辜的生命,制造一點點的悲劇。
珍兒回憶完往事,歎了一聲,他們家的小姐,單純熱烈,雖然受盡了娘家欺淩,可性子純良,從沒做過任何傷害别人的事情。
大抵,也是因為太純良了,耿直的不會轉彎,讓人覺得倔。
珍兒回頭看着病榻上的流冰海,眼圈又紅了,歎道,“我家主子嫁給莊主後,雖然一心一意的愛着莊主,可心裡打定了不要孩子的主意,便日日自己喝着避孕的湯藥……”
賀傳雄聽了,心裡一怔,忍不住回頭看那傻女人。
珍兒:“後來,到底是被莊主發現了……莊主惱的很,質問她為何偷偷避孕,她卻倔的,一句緣由都不肯說,隻道不願做母親。在娘家的那些事情,她半個字也不肯提。”
她還記得,那一日,府上鬧出好大動靜。
大娘子偷喝避孕湯藥的事,可是大事,府上被這事攪的震天動地。
莊主紅着眼睛,氣到青筋暴露,惱火的像一頭憤怒的公獅。
他質問,她卻神色平平。
不肯解釋,不肯退讓,不肯求和。
她就是這樣一個倔性子,自己認準的事,誰也拉不回來,誰也别想求她讓步妥協。
莊主氣急了,此後便開始冷落她。
她也不惱,隻是叮囑珍兒,不許把緣由告訴莊主,她那些心事,從來隻說給過珍兒聽。
她倒要看看,她不為他生兒育女,他究竟還會如何待她。
果然,不久之後,莊主開始納妾,馮雲煙進了門。
呵呵……什麼海誓山盟情深意切,都敵不過人傳宗接代的凡俗。
珍兒猜着,主子另尋情郎,和這事,大約是有關系的。
主子心裡,大概也是恨莊主的……
珍兒紅着眼,看着熟睡的主子,歎了口氣,“我們主子命苦,是可憐人,從小命裡帶的,怕終究是逃不過這個命,往後,還煩請賀公子多家照顧。”
說着,流冰海咳了一聲,額頭上又出了汗。
賀傳雄抹了一把,是熱汗。
這是藥起了藥效,逼了一半邪氣了。
“放心,我會對她擔待些。”
“還有我!”小乞丐在一旁跳了一下。
珍兒覺得這乞丐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見過似的,蹙了蹙眉,“你是誰啊……”
小乞丐喉嚨卡了一下。
總不能說,他是展大哥的小兄弟。
他咳了兩下,指了指那隻公雞,“我們都是雲姐姐的好兄弟,以後,會照顧她的,您請放心。”
大街上乞丐多了,想必是哪個胡同上經常出沒的小屁孩,珍兒沒有多心,又對賀傳雄交代了兩句,便離開了賀家。
她一走,那雞趕緊吧嗒吧嗒的圍過去,看着流冰海,一臉心疼。
賀傳雄和小痣互相看了看,異口同聲對雞說,“你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