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四十分,戚行書剛結束了一台時長六個多小時的緊急手術,他站在醫院走廊的窗邊,看着朝陽溫柔地透過雲層,灑在繁華的城市。
頭有些昏沉,戚行書取下金框眼鏡,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辛苦了。”有人拍了拍他的後背。
戚行書聽出了楚青的聲音,他剛帶好眼鏡,嘴角扯出一個疲憊的微笑,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醫護人員急切的喊聲和病床的滾輪聲。
“粉碎性骨折!情況危急,準備手術!”
戚行書和楚青顧不上多說一句話,跟着急救床飛快地跑。可待戚行書看清那床上帶着血污的面孔和血肉模糊的小腿,腦子裡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腳下一個趔趄,竟然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可是沒人顧得上他,楚青隻是擔心地看了他一眼,腳步卻沒停,見他臉色蒼白,以為是他太過疲勞的緣故。
“你去休息吧,交給我!”
“一定要保住他的腿!”戚行書大喊。
說完,一群人便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戚行書緩了許久才慢慢站起來,看着“手術中”幾個大字,剛才那張臉又浮現在腦海裡。
他和淩野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大概是十年前了吧。
那年戚行書二十二歲,正在上大學,淩野十五歲,還是個高中生。戚行書在課堂上突然接到管家發來的消息,說爺爺住院要做手術。他顧不上和老師打招呼,瘋了一樣沖出教室。
爺爺不是他的親爺爺,而是淩野的。
其實對于爺爺,他心裡是有愧疚的,從高中住校到大學,他總是以學業太重為由而很少回家。
幸好爺爺不是什麼大病,他到的時候手術已經做完,人也醒了。爺爺隻是想讓他回來才讓管家沒說實情。
盡管如此,戚行書還是一直在醫院廢寝忘食地照顧了爺爺一周。
那天上午,戚行書正低頭看着檢查單往爺爺的病房走,不料卻被人撞了個趔趄,他被人扶住胳膊才不至于跌倒。等他站穩了才發現撞他的人是個背着書包的十幾歲的少年,雖然臉上稚氣未脫,但他身高幾乎快趕上了戚行書,劍眉星目,陽光帥氣,讓戚行書移不開眼。
淩野剛考完試,急着來看爺爺,不想有人走路不長眼和他撞上了,剛想罵人就看見一張清俊的臉,火氣瞬間就沒了。
“你……”淩野剛想說什麼就被後面追上來的兩個少年打斷。
“你怎麼跑那麼快,差點……”蕭澤雨的話還沒說完,注意力也被眼前的戚行書吸引了。
“诶?你……”蕭澤雨張大嘴,驚訝地打量着戚行書,又和身邊的邱迹對視一眼,猶豫道,“你不會是……戚行書吧?”
雖然都是被爺爺收養的,但是戚行書上高中後他們有好幾年沒見面了。
戚行書也很吃驚,再仔細看,眼前的這三個穿着校服的學生果然有些熟悉的影子,曾經調皮的小孩一晃眼都已經長成了高挑俊美的少年。
認出戚行書後,淩野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闆着臉擡腳就走。
幾個人相繼到了病房,爺爺看他們互相都不搭理對方,便讓司機送已經好幾天沒睡好的戚行書回家去休息。
下午,淩野回到家就看見戚行書側躺在沙發上睡着了,家裡沒有其他人,他放慢腳步輕輕地站在不遠處。
眼前熟睡的人和記憶裡一點兒都不一樣,他有22歲了吧,淩野想。小時候營養不良,又黑又瘦跟猴兒一樣的人,如今長身玉立,眉目如畫,他都認不出來了。
也許是睡得熱了,戚行書的臉頰微微發紅,淩野正看得入神,忽然戚行書動了一下,輕哼了一聲,淩野以為他要醒,迅速後退一步。
可戚行書沒醒,隻是翻了個身,趴在沙發上。他好像正在做夢,嘴裡呢喃着什麼,在沙發上蹭着身體,臉愈發地紅。淩野皺起眉頭,這個人不會是在做春夢吧。
下一秒,淩野愣在原地,收住了正要回卧室的步伐,戚行書嘴裡喊出的,是他的名字。
看着戚行書微張瑩潤的嘴唇,淩野簡直要氣炸了。他一把揪着戚行書的衣領,直接把還在睡夢裡的人從沙發上拎了起來。
戚行書被驚醒,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淩野手上,這個十五歲的alpha力量大得驚人。他的心髒像是要跳出來一樣,驚恐地看着怒不可遏的淩野。
淩野怒目圓睜,拎着戚行書怒視了十幾秒,憤然把人扔出去,戚行書的身體擦着堅硬的地面飛出去幾米,腰磕在茶幾上,他疼得蜷縮成一團。
淩野還不解氣,朝他肚子狠狠踢了幾腳,“媽的,你這個變态,從我家滾出去!”
戚行書站不起來,淩野的拳腳就沒停過,這動靜終于驚動了從小照顧他們的阿姨。
阿姨吓了一跳,連忙去拉盛怒的淩野,“哎呦,小少爺快别打了,行書少爺都流血了!再打要出事的呀!”
淩野終于停了手,氣喘籲籲地指着戚行書,“他算哪門子少爺!他就是我們家養得白眼狼!滾!”
戚行書也覺得無地自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做了那樣的夢,而且淩野還是他的弟弟。
戚行書捂着肚子在地上坐趴了一會才被阿姨攙扶着站起來,什麼也沒說,顫顫悠悠地往外走。
到了門口,戚行書千叮咛萬囑咐讓阿姨不要跟爺爺說今天的事,直到阿姨答應他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