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次拿着魔杖沖到前線,不管是支援還是救助時,看到昏迷不醒的傷者,看到縮在角落啜泣的人,和他們驚恐的視線對上時,我總是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五年級。
想起五年級我那些提心吊膽的日子,想起城堡的迂回複雜的走廊旁,隐蔽的盥洗室,廢棄的掃把間裡那些肮髒的欺淩。
但我一直是幸運的那一個。總有人庇護着我,擋在我面前,小時候是教授們和高年級的級長,而後是艾米莉和克裡斯安他們。
人生的前十五年,我躲在庇蔭下,溫順、緩慢、按部就班地慢慢長大,面對欺淩也隻會忍耐。畢竟我其實不怎麼會反擊,我比麻瓜出身的大多人幸運很多,曾經的那些威脅也多半不痛不癢。
但在最後,五年級的末尾,在我忍氣吞聲至怨憎,面對着莫名其妙的惡意驚恐憤怒卻又不知所措的那一刻,曾有個少年走到我面前,輕蔑卻又嚴肅地告訴我,舉起魔杖來。
舉起魔杖來,克萊爾,不要礙事,更不要逃避。
大概母親說的沒錯,我的确不像從前一般順從了,但這可不是西裡斯一個人的功勞,整個赫奇帕奇,甚至整個霍格沃茨的學生和教師都與我的叛逆脫不了幹系。
我逐漸想成為擋在前面的那些人。
我母親寄來的信盯着看了很久。
你難道還能得到什麼好處嗎?她的字娟秀連貫,卻力透紙背。
我慢慢握緊羽毛筆,蘸滿墨水,一字一句回複道,能拯救無辜的生命。
…………
父親在這幾個月裡也曾給我打過兩次電話。他一直不太懂我和母親說的咒語和魔藥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局勢嚴峻。
于是他隻問我好不好,安不安全。
我總和他說我很好,我是文職,非常安全。
他第二次打過來時艾米莉和克裡斯安在公寓裡統計傷亡名單,我猜他聽到了一些,但他隻是歎氣說我像母親一樣倔強。
我不置可否。
我說的是實話,我的确更像文職。入社後的這兩個月來,除了排班巡邏和現場救助,我更多做的是撰寫稿件,整理言論,收集情報,提醒民衆。我很少去最前線,更從未與神秘人正面交鋒過。
但詹姆他們——傲羅們卻永遠追随着黑魔标記沖在最前面,一刻不停,我們幾乎隻在巡邏和鳳凰社例會時才能見面。
他們其實也不常來參加例會,魔法部傲羅辦公室似乎有不少神秘人的内鬼,人人行動受限,他們隻有跟着穆迪外出辦公時才能擺脫跟蹤,想方設法傳遞消息過來。
偶爾,在淩晨濕漉漉的寒風中,他們會攜着滿身霜雪和濃厚的血腥氣敲開鳳凰社總部的大門,帶來一個個沉重的消息,或尖銳的、矛盾的提案。
比如一九七九年一月的那個清晨,晨會開始後十分鐘,西裡斯帶來了巴蒂·克勞奇擴大傲羅權力的消息。
“克勞奇允許傲羅用不可饒恕咒攻擊食死徒。”這是他進來之後的第一句話。
我那時坐在門邊,側頭看去時,他的聲音也貼着耳廓傳入腦海。語氣是熟悉的、西裡斯獨有的平靜,帶着那麼分明的憤怒和沉重的冷意,像是深夜裡暗潮洶湧前的海面。
他看到我,緊皺的眉似乎舒緩一些,微不可察地朝我點了下頭。
我意識到這是我們畢業後第一次近距離地見面。
盡管我們很早就隐隐猜到彼此的選擇,但整個七年級,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從未觸碰過這個話題。
我猜他去年十月在巡邏排班表上看到我的名字時一點也不會驚訝,正如我第一次去給戰鬥負傷的鳳凰社成員送魔藥時也下意識用餘光找他,他在,我們就遠遠地隔着人群匆匆看一眼,确認對方無事,然後安下心。
剛才西裡斯的到來打斷了艾米莉關于陰屍大軍的分析,但此刻沒人在意陰屍了,他話音剛落,人群裡就響起竊竊私語。
“不可饒恕咒?包括阿瓦達索命咒?那我們和食死徒有什麼區别?”不知道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可以不用,喪命的時候别指望我給你收屍。”西裡斯毫不客氣地回嘴。
他大步走進屋内,邊走邊把浸着雪水的大衣脫下扔到沙發上,十分嫌棄地甩過去一個烘幹咒,然後端着一盤坩埚蛋糕和一杯南瓜汁坐到彼得·佩迪魯旁邊的空位上。
“克勞奇打算什麼時候宣布?”艾米莉問。
“明早。”他言簡意赅。
“傲羅們真的會用不可饒恕咒嗎?”我聽見彼得·佩迪魯悄悄問西裡斯。
他看上去吓壞了,渾身發抖、蒼白無力地縮在椅子裡。
彼得從來不敢在會上大聲發言,他有事也隻會悄悄問身邊的盧平或莉莉,但今天他們都沒來,而西裡斯沒有那麼好的耐性和脾氣。
“會。”他吞下一口蛋糕,“昨天晚上我們幾乎全軍覆沒,盧克現在還在聖芒戈裡躺着,清醒一點面對事實吧,死咒的威力是不可抵擋的。我們不用,就永遠處在劣勢裡。”
“萬一他們是被施了奪魂咒呢?”德達洛·迪哥問道。
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