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禁的沉默無疑是默認了這件事。
“這個人……是不是小哥?”甚至不需要吳邪來提問,在場衆人此時都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為什麼張禁在最開始會向張起靈道歉。
大概是因為遇到的事情多了,吳邪總是習慣性地根據自己了解的東西去推算每一種可能性。現在他倒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想得那麼多了。
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成為一個家族眼中的希望,被捧上神壇。可突然有一天,這些人被告知上當受騙了,從來沒有什麼三千年不死的嬰兒,那個孩子的命運又将如何。
張禁隻凝視着張起靈,自嘲一笑:“雖然已經沒有意義,但我還是要說,我很抱歉。”
“夠了!”張海客額頭青筋直跳,他憤怒地沖着張禁低吼:“你是一直照顧他的人,是他的老師,但你卻背叛他。你假死脫身,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可知道他遇到了什麼!”
張禁神情一黯,他似乎想說什麼,但話未曾出口,槍響了。
男人的肩膀瞬間炸開了一捧血霧,這一槍仁慈也惡毒。也許是因為幾人的對話讓槍手打算留個活口,也許是為了不引起目标的危機預感,槍手并沒有瞄準緻命部位。
他的目的是廢掉張禁持槍那隻胳膊的行動能力,步槍子彈從肩膀進入,準确地擊中了骨頭,沖擊力令張禁上半身一震,子彈帶着血肉和骨渣飛出。他的肩頭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洞,血大量湧出。
略顯殘酷的畫面令路明非本能地移開視線,他很熟悉熱武器的殺傷力——哪怕及時止血包紮,接受治療,這條手臂也得截肢。
被挾持的女子敏銳抓住了張禁手下力度松懈的機會,鳳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猛地向後一仰,後腦狠狠地撞擊張禁的鼻梁。張禁一陣眩暈,他久經訓練,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可即便如此,連續的打擊還是讓他因為疼痛而失神。
女人身體一扭,如同一條滑溜的魚兒,從張禁的控制中掙脫出來。雖然雙臂被卸,但她的靈活依然遠超常人。隻見她猛地一蹬地面,像是敏捷的貓一樣,一下子竄出去四五米,接着去勢不減地撞在山壁上。這是她有意為之,控制方向與力道,借着撞擊将一邊胳膊複位,然後再手動複位另一邊的胳膊。
一連串的動作快速而連貫,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除了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和略顯淩亂的衣服,很難看出她剛剛還命懸一線。
再看張禁,男人已經被張起靈和張海客制服。他被壓制在地上,張起靈一隻手在幫他按壓止血,另一隻手則卸去他身上的各種武器。張海客快速地用刀把自己的外套割成布條當作止血繃帶,冷着臉對他進行緊急止血包紮,手法利落而專業。張禁一動不動任他們所為,似乎已經放棄反抗。
槍手黑眼鏡從張禁身後的陰影區域走出來。他一直耐心潛伏着。如他和張禁這樣常年習武的人都有極其敏感的危險直覺,所以他一直收斂着攻擊的念頭,屏息靜氣,甚至避免用槍口對準對方。直到他從呼吸捕捉到了張禁心神波動的一瞬間。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光線無比微弱的環境中,帶着墨鏡完成了如此快速的瞄準與射擊。
“啧,這血流得有點多啊。”黑眼鏡說得就好像開槍的人不是他一樣。
張海客涼涼地說:“好歹也是張家人,這種程度還死不掉。”
說話間,他已經打完了最後的結。他保持着半蹲的動作,盯了張禁好幾秒,然後猛地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子,迫使張禁的頭靠近自己。“聽着,我不殺你。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在衆目睽睽之下成功詐死的,想來和你同謀的不止一個人……家族的内部一定還有叛徒!”張海客按捺着殺意,語氣森然,“相信麼,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說出來。”
張禁慘白着臉,身體因為劇痛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聞言,他露出一個略帶挑釁的笑,聲音微弱:“你可以試試看,小朋友。”
“現在優先事項是怎麼離開這裡。”黑眼鏡提醒道,“雖然你給他包紮了,但不快點接受治療的話,他也會有生命危險。到時候你想問也問不到了。”
張海客扭頭看了他一眼,黑眼鏡有些意外,前者臉上并沒有太多怒火,好似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青年冷笑一聲,随即松開張禁的衣領,站了起來。張禁的頭無力地撞在地上,他似乎已經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處境,就這麼躺着,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張海客無視了他的挑釁,走向自己的妹妹,在離對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
“你還好嗎?”
“哥,我沒事。”女子輕輕哼了一聲,“就算沒有那一槍,我自己也可以脫困。”
“我也這麼覺得。”張海客輕聲說。
砰!
女人不知所措地定在了原地,所有人都愣住了。開槍的人是張海客,上一秒還是兄妹互動,下一秒他就毫無征兆地拔出了槍,沒有任何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這是威懾性的一槍,子彈擦着女人的耳邊飛過,緊接着,張海客微微偏移槍口,對準了她的眉心。下一發子彈不會再錯失目标。
“張海杏。”他平靜地連名帶姓叫出妹妹的名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