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中,有人厲聲大喝了一句,腔調古怪,路明非完全聽不懂,但能猜出來大概的意思。
因為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有的人在往外跑,有的人則相互呼喊着,朝他包圍過來,還有的人就地取材,拿起了木柴和青銅利器當作武器沖向他。
跑!
這是路明非的第一個反應,直到他一個彈射起步,一下子竄出七八米,他這才發現自己本能地開啟了龍骨狀态,心裡剛大叫不妙,卻驚奇地發現自己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此刻竟如夢初醒。
之前還不覺得,此時站在這個亦真亦幻的西王母國,對比就鮮明起來。自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從雪山開始,一種隐隐約約的遲滞和疲憊就在慢慢侵蝕着他,但他的感覺卻像是被鈍化了一般,對此視而不見。在這個世界經曆的每一天,他都在被“磨損”。這個量非常微小,但如果真的在這個世界長久停留,他也想象不出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真可怕啊。
路明非突然有些同情那頭龍,跑到這麼一個鬼地方,回又回不去,真是倒黴蛋。
這些思緒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現實中,當他發現在自己可以自由發揮血統能力後,立刻改變了作戰方針。煉金雙刀滑入手中,光滑的刀面倒映出他的瞳光,濃郁的金色像是火焰一般跳動。在骨骼齧合的聲音中,他進入龍骨狀态并一躍而起,踩上拿着青銅矛正對着他沖過來的人的肩膀,再次借力,二段跳!
風吹亂了路明非的碎發,黃金瞳因為主人的專注而更加明亮,他揮刀隔開朝他飛過來的幾根箭矢——這裡的妹紙倒是很瘋狂,拉弓射箭也不管是否會覆蓋隊友。
急促的鈴铛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接着是一陣越來越密集的撲棱翅膀的聲音,遠處的樹海升起黑色的帷幕,是鳥群。大團的黑色倏忽擴散,地面頃刻間籠罩在陰影中,那些都是人面鳥,體型相對長白山地底的那些略小,但翼展也超過了兩米,數量遮天蔽日。
此情此景,路明非哪能想不到鈴铛聲就是關鍵。他掃視四周,被喚醒龍血賦予他無比發達的感官,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從紛亂嘈雜的聲音中,分離定位了鈴铛聲傳來的方向,略一掃視,眼睛也鎖定了外圍不同位置正在搖動鈴铛的人。
三個麼……
路明非手一動,以快出殘影的動作切換了武器,他已到達抛物線的頂點,此時開始下落,在如此複雜且不穩定的狀态下,他毫無猶豫地開槍了。這對于常人來說是不可想象的動作。人與目标都處于運動之中,環境複雜。而手槍握持的方式處于人體肢體的遠端,其穩定性相對較弱,更别提連續射擊過程中後坐力帶來的幹擾。即便是久經訓練的混血種也很難保證這種情況下的射擊精度。
填裝的弗裡嘉子彈彌補了缺陷,煉金子彈特殊的性質保證了即便不擊中要害,也能完全剝奪中彈者的行動能力,槍響瞬間,子彈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命中了三個目标,血花綻放,目标倒地。
槍械的存在對于西王母之國的人來說,完全是認知以外的事物。人群一下子嘩然,多了無數道聲音用路明非聽不懂的語言喊叫着什麼。人面鳥飛行的陣列也忽然騷動起來。
混血種落地,此時他已經離開了包圍圈的最中心。他沒有往外撤離,反而向神廟所在的方位沖刺,孤身一人向這個明顯是西王母國最重要的區域進攻。
路明非此刻大腦格外冷靜,他的選擇基于如下幾個原因:雖然對方有着無可置疑的人數優勢,甚至有着用鈴聲驅使天空單位的神秘能力,但經過他在沖突爆發時的觀察,沒有人表現出超出常人的體能和反應速度,這意味着他的對手不是混血種;敵人的近戰與遠程武器處于十分原始的狀态,很難對他造成威脅;最重要的是,小魔鬼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那句話,如果他不能及時趕到黑色神廟,那麼,一定,一定會發生讓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他距離神廟目測約八百米,龍骨狀态下他要是全速奔跑用時不到四十秒,考慮到擋在他和目标之間的大量西王母國之人,路明非給自己設定了一分半的時限。
一分半可以做什麼?
封存所有的猶豫和軟弱,不去思考将刀劍對向普通人是否違反了亞伯拉罕血統契,不去想控制損害與非要害攻擊。混血種在一瞬間化為了戰争機器,所有的專注力都在于以最高的效率摧毀敵人,抵達目标。
路明非用力一蹬,化為一道殘影向前突進,這一下他用上了格鬥技中側身沖撞技巧,前方攔阻的兩個人沖着他的長矛還沒來得及端平,就飛了出去,骨骼折斷的聲音無比清晰,簡直像是被汽車撞了。
後方的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一道殘影從身邊閃過。沒有人能阻擋他前進的道路。路明非一記沖拳打飛一個剛好占據他前進路線的面具人,順手奪過了那人手中的長戈,接着奮力一投,将不遠處的一個正在拉弓的弓箭手釘入地面。
上方氣流忽然變得雜亂,幾秒鐘的工夫,從樹林中起飛的人面鳥來到了路明非頭頂,混血種看也不看,随手抓起旁邊的人,擲向空中,向下俯沖的人面鳥無法變道,銳利的雙爪釘入柔軟的人體。而見了血的人面鳥也不分敵我,抓住獵物重新爬升,在慘叫聲中,鳥群将人體撕碎,内髒血淋淋地掉在廣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