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生理結構明顯不正常的怪鳥，依然也要服從基本的物理法則，高度換速度就是其中的一條。

沒有鈴铛的指揮，人面鳥行動的邏輯不再統一，大部分按照本能升向高空盤旋，一旦到達足夠高度，接下來就是高速的俯沖攻擊。自然界中的猛禽也是遵循如此的捕獵邏輯，最快的遊隼在俯沖捕食時的速度可以達到每小時320公裡。

另一部分則下降高度，在路明非上空盤旋，等待攻擊的機會，但這種狀态對于路明非來說太慢了，他應對得十分從容，廣場上無序的人群是他最好的掩體。甚至可以誘導人面鳥錯誤攻擊到自己周圍的目标。

十幾秒鐘幾乎是一晃而過，大多數人還處于混亂之中，摸不清狀況和敵人方位。路明非和神廟之間的距離縮短至五百米。這本來該是一場盛大的慶典，誰也沒想到會有襲擊者出現在最核心的廣場上，絕大多數人都手無寸鐵。

終于，中斷的鈴铛聲重新響起，人面鳥的襲擊邏輯立刻發生了改變，更多的人面鳥開始下降高度，但它們卻沒有發動俯沖攻擊，而是在合适的高度張開了嘴巴，露出一口獠牙。

路明非又看見了老熟人，好像沒有皮膚一樣，通體血紅，形似猴子一般的詭異生物像是雨點一樣落下。它們沒有嘴唇，獠牙鋒利，一落地就靈活無比地蜂擁向路明非的位置。

“我靠！又是這個！”路明非罵了一句，煉金雙刀出現在他手中，雖然遠不及七宗罪，但這兩把依然是切金斷玉的利器。鋒利的刀刃如同秋霜一般冷冽，毫無征兆地血腥屠戮開始了，圍繞着路明非，一瞬間血霧在空氣中散開，有的來自人體，有的來自怪猴。

混血種最大程度綻放了殺機，刀刃旋舞，毫無憐憫地斬開阻擋在他與目标之間的事物，或斬首或斷肢，或者直接将目标一分為二。堅硬的骨骼在煉金刀具的切割下就像是豆腐塊一樣脆弱，無法造成絲毫停頓和阻礙。從高處俯瞰，地面好像突然被猩紅的顔料塗抹上了濃重的一筆，在無形的畫筆下，猩紅的色帶筆直地向黑色的神廟延伸，混血種所經過的地方血流成河，留下了一地怪物和人類的屍體。

路明非心裡數着秒，他控制着暴漲的殺心，隻針對确實造成阻礙，會拖慢他速度的目标。他沒有範圍殺傷的言靈，彈藥儲備不夠，這個時候停下來是自尋死路，隻會被人海淹沒。

三十秒，他已經完成一半的距離，但他的速度在下降。撲過來的怪猴越來越多，前方的人群也在集合，甚至出現了拿着盾牌，穿着青銅甲胄的士兵。千錘百煉的作戰意識告訴了路明非此時最佳的選擇，這個思考浮現的瞬間他有一絲抗拒。此時一個面具人不顧生死朝他撲過來，試圖限制他的行動，閃避就必須轉向，而旁邊的兩個人已經架好了長矛向他沖鋒，這會打亂他的節奏，前面怪猴在合圍，慢一步缺口就會消失。

面具人是個女孩，長袍下的身體柔弱婀娜，路明非一刀砍下了她的首級，飛濺的血瀑抹掉了他最後一絲猶豫。

“抱歉……”他低聲說，接着一隻手收刀，轉而從探險服内側的暗袋中掏出裝備部準備的炸彈。

不是打火機那種過家家的玩具，而是一開始作為武器設計的裝備——外形并沒有設計成經典的橢圓形的手雷，結合煉金術的雲爆劑，填裝在一個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塊中，看起來甚至有些不起眼，可以很方便地揣在兜裡或者磁吸在金屬表面。

這種極具進攻性的武器沒有填裝破片，隻需要爆炸和沖擊波就能摧毀敵人，起爆後雲爆劑在空中與氧氣混合産生二次爆炸，毀傷半徑超過十米，是用來面對死侍群清場的利器。還有一種更喪心病狂的版本是往裡面添加鋁熱劑，威力單發就可以炸毀輕型裝甲車，隻不過那種在他們打北海巨妖克拉肯的時候用完了。

路明非按下側邊的觸發按鈕，接着用牙齒咬下彈出來的隐藏插銷，黑色的方塊發出滴滴的聲音。路明非選擇了最簡單的觸發方式，3秒延時，他揚手丢出了這個緻命武器……丢向了手持冷兵器的人群。

三秒鐘後，轟隆一聲巨響，地面震動，路明非預估了自己的速度，沒有進入殺傷範圍，撲面而來的風隻是吹動了他的頭發和衣角。而爆炸中心，已是地獄一般的景象。不少目睹這一幕的人陷入了呆滞，有人望向天空，爆炸的聲音讓他們誤以為是雷霆，絕大多數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上天降下的天罰。

第四十秒，路明非通過了爆炸造成的無人區，跑動的時候他丢出下一枚炸彈，在第三枚炸彈爆炸之後，人類已經不敢再阻擋他的去路。

路明非心底冰冷，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怎樣的怪物，隻要他想，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和混血種在他面前都無力如羔羊。而前方，黑色神廟終于近在咫尺，建築物的陰影籠罩了他。

也許是混血種跨過了某條無形的分界線，又或許是單純被接二連三的爆破聲驚擾。突然間，四周變得寂靜無聲，一個聲音随之出現，她似乎無所不在，回蕩在每一縷風中，藏匿在每一片樹葉的顫動裡。

“你是誰？”

“為何闖入我的國度，殺戮我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