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一位青年在帛書前駐足,他的目光在解出的線條圖案上停留了一會兒,又掃了一眼展闆上的說明文字,忽然發出了一聲嗤笑。
裘德考忍不住走了進去,“先生,你覺得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年輕人是個亞裔,看起來二十來歲,年輕而英俊。他身上穿的是成套範思哲西服,優雅得體。不知為何,裘德考覺得這人和他所見過的富豪公子哥相比,有着不一樣的氣場。
“第一個就錯得很離譜,這張圖不是什麼星圖。”青年漫不經心地說,“這是龍脈圖。”
說完他渾不在意地向外走去,仿佛對整個展覽失去了興趣。裘德考卻愣在原地。這一句話仿佛刺破了所有迷霧,他的腦海頃刻間掀起了風暴。
多年的潛心研究,裘德考在風水學方面已經稱得上是專家。他琢磨着青年的話,如果把線條視為龍脈,那線條上面的點不就是龍脈的寶眼嗎?!
中國古代風水文化中,對于墓葬選址強調地以藏風聚氣為貴。“寶穴”“寶眼”正是風水學上的極佳安葬之地。這麼一來,他所破解的圖案終于有了明确的含義,它可能在指引墓葬的位置!
他忍不住追了上去,請求青年告訴他如此判斷的理由。年輕人的名字是亨利·張,他對于裘德考的追問顯得很不耐煩。
“你還想知道什麼?具體到這些線條對應哪一條山脈麼?然後怎麼辦,帶上你的稿子去掘地三尺?”年輕人諷刺地說,一句比一句鋒利。
他看向裘德考,黑色的眼瞳無比深沉,竟看得後者心頭多了幾分涼意。亨利·張聲音低沉:“像你這樣的貪婪之徒我見得多了。”
“我知道你是誰,亨德烈先生。”
“這個博物館裡的很多文物都是你從我的國家欺騙掠奪而來。”
“我和你沒有什麼可說的。”
年輕人說完就轉身離開,裘德考卻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在年輕人的逼視下,他覺得自己簡直赤身裸體,所有的龌龊往事都被暴露在陽光中。
年輕人顯然對他很不待見,但裘德考晚上回家後始終無法入眠,噩夢又追了上來。
當線索出現在眼前,他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放手。他想知道曆史迷霧中的真相,這既是告慰他數十年的求索,也是為讓探險隊的同伴瞑目。
第二天一早,他開始瘋狂地打電話,發動自己的人脈,找到了青年。
晚上,在一場拍賣會中,裘德考敲響了青年所在包廂的門。用着最為謙卑的姿态,請求青年為他解惑。
他講述了自己持續半生的追逐,拿出自己财産的證明。他告訴青年,他的财富已經足夠揮霍,并非是臆想着挖掘寶藏。
除了真相他什麼都不要,如果青年願意告訴他,他可以用一半身家相贈,那些财産換算成美元已經有數千萬,在80年代,這是一筆巨款。
不知是他叙述的哪一點打動了亨利·張,對方拒絕了他的贈予,要是說裘德考如果想的話,可以把錢捐贈給中國的文物保護機構。
青年向他講述了鐵面生與魯殇王的故事,說這些帛書正是鐵面生的手記。整個圖案最重要的其實是那個圓圈,龍脈的存在是用來定位圓圈的位置,那裡就是傳說中的西王母國。
聽到這裘德考反而不敢相信,他不禁疑問青年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問出來之後他又有些後悔,怕惹怒了青年讓對方拂袖而去。
然而青年隻是一笑,笑容帶着諷刺的意味,卻不是對着裘德考。“西王母與長生藥,你覺得曆史上追尋這些的人隻有你一個嗎?”
這一問簡直振聾發聩。裘德考陷入呆滞之中,而青年還在侃侃而談。
他說古往今來有無數的方士、風水師都在追尋周穆王與西王母的故事。他們和你一樣搜集鐵面生的手記,解讀其中的秘密。
這些人是那麼地渴望找到傳說中的西王母國,求取長生之神藥。有的成功了,有的隻能含恨離開人世,而這些秘密又通過筆記與随葬品在後世流傳。
裘德考已然明白,年輕人很有可能是某一位風水師或者方士的後裔,所以他才了解這些故事。
“曆史上真的有人找到西王母之國嗎?他們長生了?”裘德考問
他并不是對長生有什麼野心,事實上,他覺得這是很荒誕的事,提問也隻是好奇罷了,語氣中帶着質疑。
大概是這樣的态度取悅了對方。張姓青年哼笑了一聲,說:“誰知道呢,但就算他們成功了,也隻會隐藏起來吧。”
“我記得幾百年前就有一位風水師,應該是叫汪藏海。曆史上就曾經記載他率隊出使西域塔木陀,但西域諸國中并沒有這個國家,于是也有人懷疑,那就是西王母國。”
“可他回來不久就死了。很顯然,他并未獲得長生。”青年語帶嘲諷。
汪藏海,裘德考在心裡琢磨這個名字,年輕人已經準備逐客,他虛虛地擡手——
“好了,裘德考先生,你已經知道了想要的答案,請不要再打擾我了。”
“算是警告,不要因為我的話去追尋所謂的西王母國。這是個詛咒。“
“曆史上有太多人滿懷希望地前往那裡,卻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