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琮并不說話,而是越過爾爾北看向後方的爾爾娜。
他覺得生死大事,還是應該征求當事人的意見。
“咳…咳。”爾爾娜咳嗽兩聲,艱難的表明了自己的意願。
“爾爾北,我想試試。”
“可…”
“我的情況我自己知道,哪怕這位先生的辦法叫我今天立刻死去,也比我現在這個情況好得多。
我不想在這樣的折磨裡慢慢等待死亡降臨,你明白嗎,爾爾北?”
爾爾娜強撐着,一字一句的說完這句話,身子都從半躺變成半趴在床邊,弓着腰劇烈的咳嗽。
見此情景,爾爾南手足無措,爾爾北趕緊上去扶着爾爾娜,一邊用手撫她的背給她順氣,一邊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到。
“我明白,我明白的。”
重新把爾爾娜安置躺下,爾爾北站起來又對伏琮二人彎下了腰,這次她的頭幾乎要低到地上。
“麻煩二位了,無論有什麼辦法,都請您盡力一試。”
“嗯。”伏琮重重的點了點頭,“你們去拿一杯清水和一把小刀來,然後帶着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吧。”
爾爾南聞言,立刻小跑到院子裡去找伏琮要的東西。
維克有些詫異的看了伏琮一眼,這是第一次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不解。
“你也出去等着吧。”伏琮并沒有解釋的意思,接過爾爾南的水和刀,目送他們到院子裡。
餘光看到院子裡不知道從哪裡聚集過來幾個諾特莫人,着急的迎上走出去的三人。
關上門,伏琮也不看爾爾娜,在食指上劃了一刀,小心翼翼的滴了一滴血在水杯裡,搖晃兩下。
這是他才轉過身,面對爾爾娜驚愕的眼神,他神色自若的遞上水杯。
“喝了它,你可能重新獲得健康,也可能迎來死亡,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選擇。”
爾爾娜猶豫片刻,還是接過水杯,閉着眼睛悶頭一灌。
很快伏琮就再次直視了自己血肉給其他生命帶來的異變。
爾爾娜全身的血管一根一根的爆出來,形成一種極為怪異的紋路。
這個過程十分痛苦,她忍不住慘叫出聲。
屋外守着的諾特莫人聽到動靜,立刻聚集起來,朝着屋内沖過去。
一把長劍攔住他們的去路。
“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在這裡等着比較好。”維克看向為首的人,“您覺得呢?爾爾北女士。”
爾爾北咬牙示意其他人退後。
逼退衆人的維克将劍往地上一插,高大的身軀堵住爾爾娜家唯一的矮小入口。
門外的諾特莫人聽着屋子裡爾爾娜劇痛下的慘叫,都有些憤恨地看着撐着長劍泰然自若的維克。
慘叫并未持續很久,很快就安靜下來,院子裡的諾特莫人此時神情更是焦急。
有個皮膚黝黑的諾特默人忍不住,似乎想沖上去和維克拼一拼,被爾爾北和爾爾南姐弟一左一右死死拉住。
屋内。
爾爾娜已經看不出原有的形狀了,她每個毛孔都在滲血,血液并不順着床闆流去地上,而是小蛇一般,一圈一圈的纏上爾爾娜的身體。
一層又一層,把她整個人都包裹成一個血繭。
伏琮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畫面又變換到從前,告别伏月娥的那一天。
那時他見到進氣少出氣多的伏月娥,第一反應是拿随身攜帶的鑰匙劃破手腕。
就是穿越到這個世界那天,掉在地上那一把。
可伏月娥拒絕了,她用盡身體僅剩的力氣,做出的最後一個動作,是轉頭避開伏琮流血的手腕。
她不肯用他的血。
明明那時,他和她都認為他的血能叫人活的。
那時他沒有碰上吃了他血肉癫狂而死的寒虺,隻有家裡的一隻垂垂老矣的家雞,碰巧喝了他清洗傷口的水。
雖然那隻雞最後還是被砸死了,但在那之前它确确實實是活下來了的,重新獲得了健康和青春。
可伏月娥拒絕了,和爾爾娜不一樣,她選擇了死亡。
*
日落月升。
院子裡不知道什麼也不再嘈雜,變得和屋内一樣安靜。
月光順着棚頂的縫隙鑽進屋子裡,落在爾爾娜的血繭上。
咔嚓,仿佛蛋殼破裂的聲音響起。
血繭上出現一道裂縫,咔嚓咔嚓咔嚓,裂縫逐漸擴大。
随着“刺啦”一聲,一隻白淨的胳膊從血繭裡伸出來。
随之而來另一隻胳膊,頭,軀幹,下肢,以及一對鳳蝶似的美麗翅膀。
成功了!
爾爾娜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