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打開門,看見一個陌生的黑發紫眸的男人,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這自然是維克。
“我想要禱告,請問我能進來嗎?”
維克闆正地照在神殿門口,等待着對方的邀請,對方不說話,他便連手指也不伸進神殿大門一點。
年輕的助手随口邀請對方進來,還有些奇怪,這人怪有禮貌的。
正常的斯諾領人,他開門的時候,就應該自顧自地進門和他寒暄了,還會帶來一些讓他不适的身體接觸,比如握手,拍肩膀之類的。
這人硬等着他發出邀請,才試探性地向神殿内部踏出一步,這一步走下去,對方還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能踏入這個地方的樣子。
走向大廳的路途上,這個奇怪的男人還像是第一次進入神殿那樣,四處打量,卻又像是久别重逢,有種這麼多年這裡還是這樣的意思透出來。
進入大廳,老祭司已經做完日常禱告,立在神像邊,對着進來的人露出和善的笑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維克也笑着回應,在助手的指引下,來到神像面前。
母神,好久不見了。
膝蓋落在地闆上的聲音響起,維克重重跪了下去,左手撫心,右手擡起放在額頭,然後半彎下腰,露出後半邊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這是正式禱告的姿勢,有些諷刺的是,這也是被神殿判處死刑的人上斷頭台前會被強行擺出來的姿勢。
寓意對于母神的心與神的順服和毫無保留。
維克維持這個讓他心靈和身體都不快的姿勢,在心裡一字一句,詢問着一個想要答案。
大廳裡靜悄悄的,和别人祈禱時沒有兩樣,母神并不會回應每個人的禱告。
母神,請您回應我,我知道您聽到了,您也不想看到他如今的模樣,不是嗎?
回應我,回應我,回應我!
随着維克一遍遍的禱告,神殿的建築開始微微震動起來,嗡鳴聲自神像傳來。
老祭司原本欣慰地着看虔誠的信徒向母神禱告的畫面,感受到震動和嗡鳴,瞳孔驟然放大。
這是……母神的回應?
他看着仍然在閉目禱告的維克,滿臉不可置信,他在斯諾領的這個神殿守了幾十年,從來沒收到過母神的回應。
這個年輕人是個什麼來頭,第一次禱告,就能讓母神回應?
年輕的助手出生就在斯諾領,他隻是個被老祭司收養的孤兒,甚至沒有神殿正式的編制。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聽到一陣嗡鳴,感覺腦袋像被這聲音攪成了漿糊。
血液從耳朵裡流出,神智逐漸消失,瞬間就昏迷過去。
老祭司見此心裡連道不好,手指微動,口中念念有詞,無形的力量推着昏迷的助手到神殿外,微薄的金色結界擋下他身邊的一切聲音。
他也跟着離開了大廳,母神的回應固然罕見,卻也不是人人都能領受的。
大廳裡隻留下維克和神像。
嗡鳴化作婦人明知故問的話語。
“蘭德爾,五百年前,晨昏之際,你曾對着日月起誓,生不入神殿,死不往神庭,如今違背誓言,是為了什麼?”
維克想起剛從地球上回到這個世界時,彌亞質問他的那些話,張了張口,卻又閉上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隻是放下雙手,直起脊背,盯着神像。
該說的,他祈禱的時候都已經說完了,現在他沒有心思争辯什麼,隻想等一個答案。
彌亞等了許久,得不到回應,也不多糾纏,歎了口氣,“這事情我也幫不到你,若是我能解決,他不會再地上上用這樣的狀态生活二十多年。”
“那他來到這個世界,突然鮮活起來的原因呢,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才來不久,就已經不是那種遵循固定規則活動的空洞樣子了。”
“你還記得落日領嗎?”
“落日領?至純之水的泉眼?神魔之蛻?這其中有可以讓閣下恢複的東西嗎?”
“沒有,不過泉眼的另一端有,隻要到了那裡,不需要做其他事情,隻要把他送到那裡,呆上片刻,他就自然能恢複,隻是……”
“隻是什麼?”
“那裡的兇險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對于你來說,隻怕你有命去,沒命回,你要是死在那裡,哪怕是他,也沒辦法再次帶你回來。”
聽到這句話,維克看着彌亞神像的雙眼,眼皮微微往下垂了垂,像是有些心虛。
“落日領的至純之水泉眼,不是已經被毀掉了嗎?”
彌亞的話語裡不由帶上一絲嘲弄的笑意,“如果你決心幫助那孩子,我可以告訴你世上另一處至純之水泉眼的位置,隻要你一句話,我就可以送你們到泉眼面前。”
維克下意識的張嘴,似乎想要同意。
可幾天前才經曆過一次的,死亡的無力感爬出他的心頭,灌滿他的身體,黏住他的聲帶。
讓他怎麼也沒辦法說出口,那具他原本以為,以他現在對伏琮的感情,能輕易說出口的話。
腦海裡的意識在瘋狂嚎叫,答應她,答應她,答應她!
可身體卻更遵循本能地沉默。
仿佛身體裡,除了大腦以外的每個零件都明白,一旦答應彌亞,被送到至純之水泉眼入口。
就注定了他必死的結局,不再有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