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笑升有些受不了了，他打開車載音樂本想着消解，卻聽得歌詞裡唱“紅雨瓢潑泛起了回憶怎麼潛”，如有天意般的，三環路上真的下起了雨。

這是尹一孟的歌單，許笑升從來不聽許嵩。

他以前覺得她總喜歡些小情小愛的歌，沒意思，現在覺得自己就特麼是個大煞|筆。

停車、上樓，這套動作他做過千百遍，直到輸入密碼錯誤的提示音響起來，許笑升如夢初醒。

這……已經不是他應該回的地方了。

咔哒一聲，門開了。

尹一孟像是剛回家洗了澡，吹過的短發蓬松地垂落在耳邊，她身上帶着沐浴露溫暖的香氣，和許笑升放在浴室裡的那一瓶味道一模一樣。

她擡眼，似乎并不覺意外，許笑升愣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尹一孟看到他有些被淋濕的頭發，“外面下雨了？”

許笑升吞咽了一下，這才開口，“啊……小雨。”

如果不算頒獎禮，這是他們一起去申請離婚證後的第一次見面。

許笑升：“我走錯了……對不起，一孟。”

他的鼻尖紅紅的，眼眶裡幾秒鐘就蓄滿了淚。

尹一孟看着這張無辜的臉，透亮的眼睛就這麼直白地看着自己——不愧是影帝啊，好有表現力的一張臉，所有情緒都明白寫在上面，所有情緒也都深深隐藏在上面。哪怕看了十年，她現在就不心動了嗎？假的，隻是她太累了，沒有力氣再動心。

“沒事，”尹一孟說，“剛好我也有事跟你講。”

如果是再去申請一次離婚，許笑升想，他現在就從樓上跳下去。

他們的确太久沒見面了，可這其中的原因……許笑升想，也許除了疏離，還有逃避。因為他那突如其來的病，他們到現在都沒拿到那一本真正具有法律意義的證書，哪怕所有的資金、股權、不動産都交割清楚，甚至所有的朋友乃至整個圈子都知道他們分開了，可隻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在配偶一欄裡，他們仍必須填寫對方的名字。

許笑升幾乎瞬間就緊張起來的情緒太明顯。

尹一孟歎了口氣，“你給我的片子投錢了？”

許笑升的腦子裡全都是離婚的事，猛地聽到這句話，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啊……我……”他一噎，“我沒——”

他本想否認，可看到尹一孟的眼睛，又洩了氣。

許笑升：“我沒想讓你知道。”

尹一孟點了點頭，“不用這樣，那個項目本來就不成熟，我和制片商量了，覺得解散了也挺好的，你的錢收回去。”

許笑升：“一孟，如果是因為我，我可以退出。”

尹一孟搖搖頭，“和你沒關系，我們兩個又沒仇，我|幹什麼非不用你的錢？”

許笑升：“我——”

尹一孟：“我就是覺得，也該休息一下了，這兩年太拼，也挺累的。”

兩人對立了一會兒，也沒什麼話說，卻也沒人舍得先開口。

尹一孟靠了靠牆，許笑升看出她的疲憊。

許笑升：“那我就——”

他剛剛開口，就看到尹一孟背後，似有點光影變換。

許笑升：“你買了新的燈嗎？”

尹一孟一愣，“什麼？”

許笑升：“黃色的……你聞到什麼味兒了嗎？”

尹一孟回頭，終于想起來，“好像——我炖了東西！！！”

許笑升二話不說就往裡沖，果然廚房裡竈台上已經燒成一片，正呼呼冒着煙。

“許笑升！”尹一孟拉住他，“你别往裡沖。”

“别怕在這等着，”許笑升攥住她的手，“回去拿手機，我滅不了就報警。”

尹一孟被他往後拉了幾步，眼看他沖進廚房，關了燃氣閥，又從櫥櫃裡撤出個什麼毯子來，往竈台上一蓋，剛才還沖天的火光，瞬間就隻剩下滿室煙塵。

“許笑升，”尹一孟快步走近。

“我沒事，”許笑升咳了兩下，擡手揮了灰四處亂竄的煙霧。

“這個是……”尹一孟看着蓋在竈台上的東西。

“滅火毯，”許笑升擦了一下臉，面頰上就落下一道灰，他笑道，“嘿嘿，我給家裡置辦的，跟你說過的，忘了吧，老婆。”

他就是随口一說，自己都沒意識到。尹一孟的眼睛一酸，煙太嗆了。

“我收拾收拾，”她低頭道，“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不用你，”許笑升已經拿來了清掃工具，“你去歇着，我這再檢查一下，困了就去睡，我一會兒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