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許久,翻來覆去地斟酌着話語,如何快速地拉近他們的關系,從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燕飛訣就是這樣一個人。
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從而主動出擊,退縮不是他的作風,他也不懂何為退縮。
可他想要的,雲泱未必想給。
她垂着眸,抱着膝蓋,周身滿是抗拒之意,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信任可言,他對她,仍舊是一個威脅。
雲泱繼續揣着糊塗,淡淡道:“考核官,我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矛盾,如果你有想知道的,直接問就是。”
“我們之間,不是可以敞開心扉交談的關系。”
她說得直白,不打算拐彎。
如此一來,燕飛訣明白了她的态度,他開門見山道:“335号,不用對我如此警惕,至少現在,我與你并無恩仇,如果是因為那天的事,我必須重申一遍,我确實看見了它,我從不懷疑自己的眼睛。”
“所以呢,考核官,你看見了它,然後想幹什麼,把它抓起來?”
雲泱猛地擡頭,質問道。
她的語氣帶了幾分攻擊性,隐隐含有敵意,仿佛聽到了不合心意的回答,就會立刻站起來反擊。
燕飛訣注視着月光下愠怒的臉,頓了頓,重新組織了語言。
“我的恨意并不對它,335号,我隻是恨着同它一樣的存在。”
那存在讓他失去了所有,帶着詛咒孤獨地活了下來。
可他卻天涯海角再也難尋它。
一樣的存在?
雲泱模糊着眼,看不清他的神色,仔細分辨着話語中的加重的字。
燕飛訣突然抽出腰側的兩把劍,一長一短,名為參差劍,他握着長劍,輕輕一甩,劍氣劃過湖面,激起一陣水浪。
靈氣轉為寒氣,溢出劍身,凍結了湖面。
雲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模糊的視線裡,隻看得出他在揮劍,揮劍幹嘛,她睜大眼睛,想看清楚,無果。
“這把劍,不是我的,如同你的刀一樣,附着異質的氣息,不屬于這個世界,不屬于我們,卻為我們所用,因為我們是特殊的存在,除卻這點特殊,我們究竟是誰呢。”
他說話的語速很慢,像是刻意要讓雲泱聽清他說的每個字。
雲泱分神地想了想,今天這位考核官說的話可真多,超過十句了吧?
她又能給出什麼答案呢?
影子不會告訴她,她也不會問,心知肚明的秘密就變成了枷鎖,一旦言于表面,就會迎來道别。
“考核官,你知道的,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回答,至少目前是。”
她也仍舊在尋找着答案啊,世界的虛妄在她眼前無所遁形,并不代表着真相觸手可得。
兩人一時間沉默了,陷入了死胡同,明知接着談下去不會有結果,那還要繼續談嗎?
雲泱主動開口緩和氣氛:“考核官,有些事想不通就别去想了,不如坐下來靜靜心,去去躁,月色迷人,何必耽于沒有答案的問題,徒增煩惱。”
于是燕飛訣坐下來,同她隔了段距離,将銀色面具取了下來,露出一張極漂亮的臉,眉眼因這臉顯得不那麼有攻擊性,血紅色的耳墜在月光下襯得肌膚更加白。
他時常戴着面具,隻是因為有人說過,他把臉遮起來更符合身份。
雲泱和獵鬼隊的人都好奇過那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樣一張臉,沒有人看見過,燕飛訣藏得緊,獨來獨往,又不能直接扯下來看吧,這也成了四方天機的一大未解之謎。
關于獵鬼3隊的燕飛訣為何終日戴着面具。
衆說紛纭。
有人說:“奇醜無比,定是如此!”
還有人說:“純屬耍酷,絕對如此!”
影子曾說:“莫非是什麼隻給心上人看臉的戲碼,八成如此。”
當事人如此說:“335号,有沒人說過你很擅長裝糊塗。”
這話說得冒犯,燕飛訣緊緊盯着他,眼睛藏着試探之意。
雲泱似有所感,望着他的臉,什麼也不看不清,隻有一片模糊的白,她勾了勾唇:“活得糊塗點也沒什麼不好,考核官,你也不逞多讓嘛,總是戴着面具,很擅長裝神秘。”
她不知道他摘下了面具。
燕飛訣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點笑意,轉瞬即逝。
“如你所說,我們還不是可以對彼此敞開心扉的存在,也許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他走了,戴上面具,掩蓋住自己的臉。
雲泱耳尖動了動,嘴唇彎起的弧度慢慢捋直,冷下了臉來。
她漫不經心地想着,這人倒是直白得很,上來就想坦誠地聊,可她不是那麼願意,特别在這種傷了眼的情況下。
時機和地點都不對。
雲泱摩挲了腰側的破刀,她突然開始好奇假如時機和地點都對,那麼今夜的交談,是否會得出一個結果。
很快她又止住了發散的思想,收回了這點好奇。
過度的關注不宜于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