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将塗婳傳到了安全處,躲去了陰影處,怔怔地望着這一刀,雲泱揮刀的角度和力度控制得很好,一刀化百刀,削去了幻境,破壞了鐵牢,扭曲着身體要從吳老口裡爬出的惡鬼被斬去了上半身,四個守衛以身護住了全子,而後在刀氣的波及下,現出鬼身,變為塵灰。
王三熄差點被埋在鐵牢裡,頭頂的石頭砸下來,他狼狽地躲着,靈活地往外跑。
捂着腦袋出來時,見到了其他從石頭堆裡爬出來的衆人,還有人被埋着,哀叫呻吟,他連忙去搭把手,将那人拉了出來。
三十個人,竟隻有幾個受了點輕傷,其他人都安然無恙,頂多額頭被石子砸了幾個大包。
他看向中央唯一站立的那人,好奇她是怎樣做到的,或許是無心,或許是有意,總之精準地将他們放了出來。
得了自由的幾十人,第一反應不是逃跑,而是蜂擁上前,圍住縮成一團的全子,素日裡他就喜歡在他們面前狐假虎威。
“你敢騙我們,你說我們是被主選中的人,是擁有資格的幸運兒,結果居然是和惡鬼融合,你們瘋了!”
“為什麼,你也是人類,怎麼能幹出和惡鬼抱團、欺壓同類這種事?”
有人漲紅了臉,眼中滿是憤恨。
“這就是你說的好日子,讓我們堅持,就是去當惡鬼,你還能記起我們搬石頭的日子嗎,神罰裡,是我保護了瘦小的你,否則你怎麼會活到現在!”
“你說你慘,得了賞識就會将我撈出去,我信了,我拼了老命護住你!”
“結果這也是你的算計嗎?”
有人将全子揪起來,給了他一拳,力氣不小,将他的頭打偏了過去。
全子本就被刀氣波及,受了内傷,硬生生挨了這一拳,嘴角溢出血迹。
他伸手擦了擦,掃過圍住他的每一個人,像是要将他們所有人的臉記住一般,死死地盯着。
不屑道:“那是你們蠢!”
“蠢貨,一群蠢貨,搬石頭,我怎麼會記住那種苦日子,你救我,有這回事嗎,我隻記得你拿我擋惡鬼,踩着我的身體往外沖。”
“颠三倒四,别把自己塑造得太善良,活到現在,你敢說自己手裡沒沾點同類的血?否則身為普通人的你們,憑什麼能從神罰裡活下來,因為我們踩的都是同類的屍體啊!”
“區别就是我承認了,你們沒有而已。”
全子諷刺地笑了笑,拍開那人的手,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看向已成廢墟的地方,他立志爬上去的地方。
王三熄站在最外圍,注視着他。
他沒來多久,和這個剛從碴子裡脫穎而出的全子不太熟悉。
最裡層的人都是在這裡待了有一段時間的,偶爾他會見到他們和全子談笑,一個在牢外,一個在牢裡。
全子說,快了,他們就快獲得資格了。
資格,什麼資格,怎樣獲得資格,沒人告知他們。
王三熄隻知道,獲得資格後,就不用日以繼夜鑿石頭搬石頭了,枯燥煩累的活,也沒錢拿,吃不飽,穿不暖,他很想回家。
他是主挑選的幸運兒,可他根本不知道主是誰,誰有資格當他的主?
新世界還有奴隸嗎?
如此的新世界與現在的世界又有什麼區别。
全子的手摸進衣衫裡,那張薄薄的符紙,是他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一直藏着,等待有一天能派上作用。
人一出生就被下了定義。
有的是富人,有的是窮人,有的能感知靈力,有的不能感知靈力。
而他就是如此倒黴,又是窮人又不能感知靈力,當然會覺得不公平,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啊,不服啊。
全子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身為人時,他沒有靈力,連符紙都驅使不了,其實有專供普通人儲存靈力的法器,但他又沒錢。
普通人?
他恨死這三個字了。
仿佛理所當然地将他們與修士切割開來,隻能隔着高高的牆仰望他們。
全子是同批碴子裡唯一一個主動自薦與鬼魂融合的,他比誰都清楚惡鬼是怎樣誕生的,既然如此,為何不能以此做梯,越攀越高。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雲泱走到奄奄一息的吳老面前,他還沒有死,臉部毀得不成樣子了,惡鬼就這樣卡在嘴裡,沒有消散,平日裡眯成縫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手裡還攥着骰子。
“他是崇鬼人。”
燕飛訣眼神暗沉,繃緊了嘴角。
“崇鬼人,什麼意思?”雲泱對這個詞感到很新鮮。
“你知道惡鬼因何而誕生嗎,為什麼幾百年都消滅不了它們,仿佛無窮無盡。”
燕飛訣沒有正面回答她,提起了另一個問題。
“是惡念,人的惡念。”
他自說自話地給出了答案。
雲泱:“沒有人至純至善。”
“對,可戰争激發了人最大的惡念,戰争一日存在,神罰一日不消。”
她沉默了片刻,走到吳老面前,蹲下來,仔細觀察着他口中隻剩半截身體的惡鬼。
融合得很徹底啊,可又不那麼徹底。
想了想,她抽出刀,輕輕地将刀插進惡鬼的身體裡,看着它灰飛煙滅。
吳老望着她,吐出一口鮮血,匍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
他的意識尚未同惡鬼一起消失。
但也快了。
雲泱回頭瞥了眼燕飛訣,道:“那邊也有一個崇鬼人,要不你過去看看。”
她在支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