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回的時候,賀躍塵雖洗漱完畢但還未回房間休息,“先别關門,王二還未回。”
胡碩便直接領着塔拉進去,詢問:“東家,讓塔拉住哪間屋?”
“讓塔拉自己選吧,房間都是一樣的。”
的确都是一樣的标準單間,沒有特例,包括賀躍塵自己。塔拉便挑了離賀躍塵近點的一間,房内已備有鋪蓋和草編拖鞋。
看了眼漏刻,還未到戌時,賀躍塵便主動找到塔拉的房間,而後者也正猶豫要不要出去找他,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塔拉,我想你今天可能有事要說,便不拖到明日了,以免影響睡眠質量。”賀躍塵徑自坐在書桌旁,塔拉也趕緊拉過凳子跟着坐下,點頭笑了笑,道:“東家所言甚是,關于軍規我已背下,并會謹記于心。而我說過的兩座鐵礦正在蜀中,乃家中私營産業,亦為秘密産業。”
賀躍塵安靜聆聽,塔拉便繼續說,“東家,不知東家對火器的看法如何?”
“火器目前最大的作用乃是威懾,殺傷力局限于對陣距離,有固然好,沒有亦無甚緊要。”
“威懾亦是重要作戰手段,可以快速擾亂軍心,打亂對手的布陣,從而尋找突破口。”
賀躍塵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我想知道礦中的是否為黃鐵礦?”
塔拉略吃一驚,回答道:“的确是黃鐵礦為主,亦有少量其他品種。”
“你可能聯系那邊的人運送過來?”
“運送原石不劃算,我可聯系他們運送精鐵與硫磺前來。”
這倒是更讓賀躍塵欣喜了,便讓塔拉盡快去信,“還有無其他要說的?”
沉吟片刻,塔拉才道:“我想知道巴哈是否為東家所殺。”
他之所以猜測是賀躍塵,原因無他,不過是既為天降,則必然不是長陽内部人士,而他一路跟随喬達,知其主必然謀劃深遠,卻未有名号,必然有些玄機。
今日一見,更是佐證了塔拉猜想,賀躍塵身手不凡,氣度從容,的确為最有可能打敗巴哈之人。
“是,雖他能稱一聲英雄,但他做了屠城的錯誤決定,自身結果亦是天意。”
“如今阿希格篡位,正是要為巴哈報仇,東家此事萬不可洩露分毫。”塔拉正色勸告,倒是一番情真意切,賀躍塵亦承情,溫言回道:“我知,狗兒他們也都明白,塔拉不必憂心,此前天兵傳言,亦是有人為我安危着想才散布出去的。”
這倒是出乎塔拉意料,他原以為天降神兵是長陽一衆為招攬義軍才對外宣稱,原來其間另有關竅。
又見賀躍塵似眉間含愁,塔拉便輕聲詢問:“東家憂心何事?”
沉吟一瞬,賀躍塵還是如實相告,“如今堰州投效了赭袖軍,而赭袖軍的領頭亦算我的友人。”
話音未落,塔拉立刻察覺關鍵所在,試探道:“東家前面所言,是否為赭袖軍?如今你們雖欣賞彼此,但卻不能合二為一?”
又是個聰明人,賀躍塵樂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看來聰明人要在我這兒紮堆了。”
一句話把自己、塔拉和其他己方人士都誇進去了,塔拉也是失笑,突然感慨:“東家實在看不出年紀,我原以為自己算少年老成,今日一見,才知人外有人。”
“少年老成才是人生最高境界,既有精神本錢,亦有大把時間交于将來,實乃幸事。”
雖一直沒覺得少年老成有何不好,但塔拉也沒覺有什麼好,今天聽得此番見解,亦頗有些認同。
“好了,今日便說到這兒,早點休息吧,明日卯時起床。”賀躍塵不再多留,徑自起身,塔拉跟着起身相送,前者把他攔住,“無需如此,我替你關門便好。”
說罷,他已長腿一邁,跨出門檻,繼而回身替塔拉帶上房門。王二正準備回房休息,兩人在廊間正好遇上,互道了一聲晚安便交錯回房,各自歇下。
達亞爾一衆今日巳時前才正式出發,因人數衆多,也有部分步兵,故而行軍速度不算快。另一方面,達亞爾也是認為己方人數遙遙領先,更有火器加持,想來此戰必然會一雪前恥。
他計劃今夜先在長陽附近紮營,寅時拔營,依舊沿上次的路線進軍,此次他亦做足了準備,已經帶來了木闆橋,不必擔心路上的陷阱。
“都尉,如今渚州被占,長陽反軍會不會已轉到此地呢?不如兵分兩路,一路仍舊前往長陽,一路繞道前去渚州?”牧仁在進帳前對達亞爾提議,後者沒有想當然地否決,而是耐心解釋:“我知你此言有理,不過即便反軍大量集中在渚州,我們亦可先占領其餘三城,到時候驅趕百姓前去渚州,把這些地方作為我軍陣營與糧倉未嘗不可。”
既然如此,牧仁也不好再多言,兩人各自入帳休息。長陽那邊也不全剩下百姓,亦有三千守軍,張承平及翠兒一衆都已被轉移至嘉郢,所處的位置算是不那麼危險。這三千守軍皆由周武指揮,他已帶人修起了整個關隘,亦在關隘前一段的兩側山體上方做了埋伏,命人将上方土石鏟松,待敵軍經過便可全部推下。
“周校尉,範将軍送信來,讓我等準備一些破衣服與猛火油,到時候點燃從山上甩下,可要照做?”
手下找到周武,說明情況,後者心裡本就沒底,既然範大力提供了一個阻擊敵軍的方法,為何不試一試呢?
“自然要照做,你帶五百弟兄去各家各戶收集舊衣服,湊足兩千件,全部用柴火烘一遍,猛火油還是要省着用。”
“是!”
等手下領命而去,周武又檢查了一遍城門,之後便直接宿在了城樓上。隻是他心裡記挂着即将到來的戰事,輾轉反側到子時才算疲憊入睡。
渚州那邊,因為不能百分百确定敵軍一定是從長陽進發,故而也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備戰狀态中。楊兆的右邊肩膀連續受傷,估計此戰不能親身上陣了,而燕兒原本在嘉郢照顧小姐,但聞楊兆身受重傷,故告了假,托車夫帶自己到這邊來,想照顧楊兆。
楊兆看她來都來了,又是個小姑娘,不好嚴厲拒絕,隻能随她了。不過楊兆雖在養傷,但是心裡還牽挂着戰事,突然間他靈機一動,不顧燕兒勸阻,深夜出了門,一路快跑找到範大力。
“範将軍,可否命周工匠帶一支裝了火藥的火铳前來?我想驗證火铳淋了水後還能否正常射殺。”
聞言,範大力亦是激動,親自找到周真的住處,把楊兆要的東西給拿了來。兩人一點點地增加火铳的淋水量,然後一次次不厭其煩地試驗火铳的發射功能。
“...還是不行,這裡設了個擋水的鐵蓋,卡死了取不了,火藥管亦有蓋子,除非讓敵人把火铳拿到跟前,倒一瓢水上去才有可能淋濕火藥。”
兩個人由興奮逐漸變得氣餒,不過範大力思索一瞬,又領着楊兆登上城樓,觀察下方的護城河。他遲疑道:“若是有水性好,膽子大的弟兄願意藏在河内,伺機向敵軍的火器潑水或射擊馬腹,不失為一個辦法。”
楊兆眼睛一亮,“那若人在水下,火铳還能緻人于死地嗎?會不會根本形同虛設?”
範大力惋惜道:“隻可惜沒有俘虜,否則可以當即測試。”
看他們這麼晚不睡,守城的張坤也湊了過來,“兩位将軍,可是擔心接下來的對戰?”
聽他發問,楊兆亦如實告知,張坤擰眉沉思片刻,突然道:“若水下的弟兄含着蘆葦杆,則可以長時間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