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分派給回龍的兩萬人馬與楊兆一等萬餘人外,嘉郢城内包括吸納的降兵,如今也已有十六七萬之衆,但嘉郢不如渚州有護城河,敵軍的行動再不受制于河水。
楊兆一行百人逃過追殺後并未回嘉郢,他們幾個領頭的商議一番,都覺得留在外面更能帶來變數,說不準可以解嘉郢之困。
但他們接下去往哪邊尋求變數也不知,如今能招募的青壯都招募得七七八八了,想要大力招兵買馬估計也難辦。
餘坤身上的火藥都泡了水,估計沒用了,不過他想到一個主意,“若能找到不怕死的或者将死之人綁上火藥點燃,再沖進敵軍陣列,炸死主帥就好了。”
楊兆皺眉,“哪有可能不怕死,這種都是絕無生還可能,沒人那麼傻的。”
“為何不用牲畜呢?”許尚突然問,另外兩人精神一振,楊兆興奮接話,“是啊!可以用牲畜,那什麼牲畜比較好指揮呢?”
餘坤卻又撓頭,“牲畜可怎麼指揮喲?而且什麼牲畜能跑得特别快,讓敵軍來不及射殺躲避呢?”
敵軍可都是騎馬的,能比馬還跑得快的,得什麼牲畜啊?又能不能找得到?三個人都有些犯愁,楊兆便打算放一放,“這個若是不行,就再想想别的法子吧?況且我們沒多少火藥。”
“我看敵軍未帶什麼糧草,若是他們再把長陽的兵力抽調出來,我們或許可以繞道去那邊燒他們的糧倉。”
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一行人決定就這麼辦,路上的時候,許尚卻突然說:“劉巍不是曾說射殺巴哈的是廣隴的一個姓賀的年輕人嗎?為何我們不轉移視線呢?”
若說楊兆一開始堅決抵制拉賀躍塵下水的行為,那麼現在他們苦戰這麼長時間,死了一批又一批的弟兄,而他弟弟如今也還在嘉郢受困,他的心态亦發生了巨變。假如隻說在廣隴,廣隴那麼大,隔得又遠,興許把人引過去後,那人已經脫身了...
一番糾結過後,楊兆居然贊同了許尚的提議,不過他比較謹慎,“如今頭一批火铳軍莫名被殺,這些新來的人肯定是算在我們頭上,我們是百口莫辯,所以單純讓他們相信巴哈之死的内情,隻怕他們也不會撤兵或分兵...”
餘坤心急,“那該如何呢?”
楊兆咬了咬嘴唇,回道:“我與弟弟長相相似,他曾與葛将軍在大都收集火铳的信息,若我扮做他,再找守城的宿衛通融一下,傳遞這個消息,或許可令阿希格改道。”
另外兩人都歎氣,許尚遲疑道:“隻盼大帥能多堅持幾日了,星夜兼程,到大都也得三四日時間。”
“事不宜遲,你們一部分先去回龍,然後讓人收拾行李給我,我先趕一段路。”
陳昌那邊的确沒讓車樂根輕易攻破防線,幾日時間,周真幾個匠人已鑽研透了火炮構造,亦趕制了兩台,再加上原本的一台,也有三台火炮。且長陽軍在高處,車樂根在低處,位置上是長陽軍更有利,轟得下面的頭排兵都緊急撤回。
本來就是被車樂根的火炮逼着打頭陣的,現在反軍也有火炮,去也是死,回,車樂根當着諸多駐軍的面,估計也不會真的處死他們。
故而,他們不顧命令直接撤回了陣列,車樂根算是切身體會了一番,徹底理解了達亞爾的憋悶,就這麼群慫貨還怎麼打?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羨慕起了乃仁台,手底皆是勇兵。
正想着呢,左丞相便派人送信來了,兩件事,一個是樊湫失守,被另一派反軍搶占。一個是蓬澍的駐軍願意抛開個人情緒,勸動其他府城駐軍共同鎮壓反軍。
車樂根心情複雜,直接把信給火铳軍傳閱,又重點讓那群慫貨看看,“你們跟人一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都替你們爹娘羞愧,怎麼生了這麼個慫包!”
那群人被他當着諸多同僚數落,面上挂不住,紛紛甩鍋,“上将軍,敵軍火炮威力一點不弱,我們血肉之軀...”
話未說完,其他人皆鄙視地看着他們,更讓這幾萬人無地自容。
“别看他們招降漢人就以為你們有退路,哪怕是我直接讓你們轉投他們的陣營,來日你們還是得被其他反軍打得屁滾尿流,蒙古人更是連這條退路都沒有,今日是我們集齊了這二三十萬大軍,以後連并肩作戰的這二十萬都湊不齊,你們想退縮的便都等着别人打到頭上吧。”車樂根本是苦口婆心地勸他們别慫,那些人倒好,竟然問:“上将軍,都尉曾說大都已收歸巴哈大将軍的二十萬舊部,不知是否确有其事?何不讓他們也來助我們一臂之力呢?”
車樂根氣得破口大罵,“助一臂之力怎麼行?!我看你們這群廢物得人給你們像小孩兒把尿一樣把你們抱在懷裡!滾回你娘的肚子裡再重造一下吧!”
主帥都氣成這樣,長陽軍自是巴不得再添一把火,範大力在城樓上高喊:“領頭的,你隻說别人慫有什麼用?有本事你也上啊!爺爺等着你!”
近日來車樂根的情緒起伏本來就大,又一路奔襲沒有休息好,被這幾派人氣得竟一口氣沒提上來,生生氣暈了過去。
範大力一衆拍手叫好,“慫貨主帥配慫兵!真是絕配啊!”
他這麼一罵,反倒讓之前退群的幾萬人心裡沖起一股怒火,要給他們一點顔色瞧瞧。好在幾個火铳軍給車樂根擦臉扇風,掐人中,讓人轉醒了。車樂根人雖醒了,心頭卻還悶得慌,命令其他人都退開,他取下頭盔,把水壺的水兜頭淋下,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其他人都不敢出聲惹怒他,車樂根起身,示意随行的火铳軍随他到别處說話。範大力不知他們又在密謀什麼,隻能一個勁兒嘲諷,試圖再次激怒他們。
可惜車樂根不再遂他的願,他下了一令,分走了一萬人,便讓人退守至安全地帶紮營,但是時刻監視着嘉郢城門,嚴防反軍偷跑。
不過他們跑也不怕,跑就再燒一座城,直到這些反軍避無可避,他車樂根必要報此大辱之仇!
或許是因為乃仁台十分得人心,因而蓬澍的駐軍遊說得十分順利,短短一日時間便集齊了六萬人,左丞相為求穩妥,不想再損兵折将,決定湊齊十三萬人再打。
因為楊兆一行都是棄馬跳江逃跑的,故而隻能靠腿趕路,從昨日清晨到今日晌午後。楊兆才算換洗梳妝一番,駕上了馬車,因為此去可能危險重重,楊兆不願其他人跟着冒險,堅持獨自前往。
他本是從堰州北上,哪想到了廣隴地界便被告知戒嚴,不得通行。
“我真有急事前去大都,十萬火急,勞駕通融則個 。”
說着,楊兆掏出幾個碎銀遞過去,對方不收,堅決不讓通行。
最後見楊兆不走,便為他指路,“要不你就往西走仝州借路北上,要不就往東走福泧借路。”
隻是無論這兩條路中的哪一條都至少要多一倍的時間,隻怕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楊兆正欲發難,對方卻先一步舉起長槍,對峙幾息,楊兆見他們面容沉靜,似乎絲毫不擔心打起來。
“何故要戒嚴?以前怎未聽聞過路都要戒嚴,頂多不過縣城府城戒嚴。”
“如今戰事頻發,縣尹大人吩咐我們把守所有通路,全面戒嚴。”
楊兆問,他們便答,估計楊兆打,他們也奉陪。無奈之下,楊兆隻能假意調頭,卻在馬車轉向的檔口突然發難。
對面五人急退幾步,然後冷笑一聲,跟着将長槍快速擊向楊兆身上各個要害,縱然他有三頭六臂都無法完全避開,隻能猛拉缰繩,欲帶着馬兒轉向。
大馬一槍戳進馬腹,帶着整個馬車都險些失去平衡,其他四人立刻圍攻楊兆,很快挑了對方的刀,将人制住來了個五花大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