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指着自己的月眠,不可抑制微微睜大的桃花美眸裡面滿是不可置信。
“可莫以小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部喲。”徐松溪趁勢助攻揶揄到。
似乎今日心情不錯的他挑眉,那張極其清隽的玉容上逸出的笑容掖着幾分促狹的意味。
卻是連月眠未品出其中的意味便一閃即逝。
許行舟經過月眠的時候,帶過一陣很清冽沁人的木質想起。
月眠卻聽到與他并肩行走的徐松溪絲毫不加掩飾地對許行舟說到。
“我說你也是讨厭,嘴巴這麼毒,你這日子也不見得苦啊尋泓。”
“老是欺負别人一個姑娘家幹嘛。”
月眠回首望去,正好瞧見許行舟聳了聳肩。
他說了什麼月眠是沒聽見。
卻觑見徐松溪在他肩頭猛然一拍,打笑到,“好玩兒個屁。”
更換好衣物後,許行舟走了出來,與正在戴魚鳔手套的月眠裝了個正着。
月眠雖不在氣頭上,但是餘火未散盡,自然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許行舟皺着眉觑了眼,薄唇微微勾起,而後大步邁開。
耐心地聽着身後的腳步聲,許行舟默默地丈量月眠和他的距離。
快入門的時候,許行舟突然回過身去。
低着頭不看路的月眠一下撞向了他。
“嘶”
正當月眠抱着吃痛的頭,秀氣的眉蹙地極緊時,卻聞頭頂一聲歎息。
“喲,你這可是襲官呐。”徐松溪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到。、
許行舟很是默契地接住了他的茬,一本正經地說到。
“方才的行為,本官倘若進行過錯推導,該是說你故意為之,還是有意設計呢?”
擡頭便對上了許行舟那雙比幽沉的太液池還有清透的雙眸。
許行舟一貫冷峻的面容上現下難得地漾着淺淺的笑意,眼底卻依舊暗湧着若有似無讓人難以窺探到的慧黠。
連向後退兩步的月眠立刻與許行舟拉開了身位。
将手抵在門框上的許行舟卻是朝她彎身俯去,在她耳側邊低語到。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小食車應該是暫時歸還給你,實際現下的管理權在官府吧。”
正在認真整理腕間系帶松緊的月眠,被行在前面的許行舟的突然殺了個措手不及。
月眠:“?”
當場石化的月眠現下心頭隻是在在無限循環着。
打工人,不辛苦,命苦。
敢情這許縣令還真是當朝的人民企業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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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行舟從前在應天府領的是大理寺少卿一職,主掌刑獄案件及其複審平反,并協理大理寺卿糾劾百官。
當朝的大理寺,與禦史台、刑部并稱三法司。
他在位三載餘,破案百數,閱覽當朝近二十年來各地上呈的卷宗千數,是當之無愧的辦案标兵。
關押入大理寺由許行舟審問調查的官員,奸邪者無不嚴懲不貸,受構陷的忠良者自當昭雪清譽。
在應天府兇殺命案相關的,京兆府那幫能幹人便能悉數偵破結案。
當世參與驗屍,許行舟也是頭一遭。
月眠手中裝斂工具的木箱,十分不輕巧。
她雙手合握,清瘦的手腕上依稀可見突出的骨頭才能堪堪放上台面。
工具箱甫一在解剖台上着陸,便可聽到一記沉悶的聲響。
徐松溪原是想要幫月眠一手的。
卻是被月眠一記眼刀和口間冷冷地‘有細菌’給呵愣在了原地。
“細...細菌?”徐松溪滿面霧水,他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而後他大惑不解地朝月眠發問到,“煮湯那種菌子?這玩意兒還能驗屍?”
月眠:“...”
心中有一萬頭羊駝在狂奔呼嘯的月眠穿戴外層布手套的動作整個頓住了。
糟糕...當朝的人又怎麼會懂這些現代醫學的專有名詞。
“呃...就是髒東西,碰不得,碰了會被纏上,要生病的。”
她想吓唬徐松溪,便故意說地很嚴重。
徐松溪喉間狠狠一咽,面色凝固的他隻覺得渾身發冷。
他趕忙搓了搓手臂。
徐松溪幾乎是心間顫悠悠地遐想到。
該不會是聊齋話本子裡面寫得那些個‘髒東西’吧...
直至月眠将工具箱裡面的皮褡裢取出,并平鋪取出剖驗工具,緩緩将遮屍布揭開...
膽小躲在許行舟身邊的徐松溪愣是沒将眼神再遞過來。
反觀許行舟,卻是令衙役搬了桌椅來,氣定神閑地飲茶看起了卷宗來。
調整光線的月眠不經意地擡了擡眉頭,繼而聳了聳肩。
她掩蓋在面罩下的檀口卻是很由心地耷拉下去并扁了下。
切!文官就是文绉事多,果真是換兩朝都不變的真理。
一個矯情,一個嬌氣。
正準備與坐婆一起将女屍身上的衣物褪去,并進行體表傷情檢查的月眠聽聞到許行舟的一聲呼喚,止住了動作。
“江仵作。”
“何事,許縣令。”
“查體表可否檢查出骨裂的陳年傷情。”
月眠搖搖頭。
輕皺了下眉頭卻很快松開的許行舟解釋道。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月眠了然,他是不放心女屍的身份是否确切。
為了讓許行舟寬心,雙手交叉在胸前的月眠徑直說到。
“許縣令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楚家哪位表少爺今日告訴我,在幾年前他被楚家老婦人冤枉偷了院子裡供奉的玉佛。”
“楚老夫人氣急敗壞之下便想用楚家家法來對付一個表少爺,當是阖府上下便隻有楚鸾替他說話。”
許行舟略帶戲谑的輕笑幾乎不可聞息。
“家法自然是行了,隻是楚鸾一直護着她表兄。不巧的是,三十棍家法落了十二棍在她右手上。”
“這右手怕是廢了。”
知曉楚家人涼薄的月眠略帶憐憫地說到。
“許縣令放心,我知道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