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上茶點的功夫,月眠開始向許行舟詢問起丹陽縣的案情來。
許行舟的手指在案上輕點了幾下,待他準備回答月眠的時候,指尖頓住了。
他正聲到,“和以往的案子沒什麼兩樣的,隻是有一些比較特别的地方。”
“什麼地方?”徐松溪搖着扇子,眼睛裡面閃爍着好奇的光亮。
許行舟修長的食指在案幾上點了下,他道:“丹陽縣的死者,籍貫地是折月縣的,但是此人在三年前就注銷了戶籍。”
徐松溪撫着下巴問到,“也就是說,丹陽縣的死者,應該在三年前就死了。”
許行舟點點頭,“根據丹陽縣縣令的飛書來看,我目前有兩個推測。一則是,丹陽縣現在發現的死者三年前就死了,也就是說他冒名頂替了别人的身份。餘則便是,身份是真實的,但是三年前出于某些特殊的緣由注銷了。”
“比如說?”徐松溪問到。
“比如說,這個死者,三年前在折月縣犯了殺人越貨等罪大惡極之事,由折月縣的縣衙判處了極刑,因而注銷了戶籍。”
很快,許行舟又給出了自己的補充意見。
“因為我思量到,過去的胡仙龍胡縣令在位之時,與底下的林廬煙沆瀣一氣,可有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若我的推測合理,此人當時應該是使了一招移花接木。”
“許縣令可查閱了相關的卷宗。”月眠問到。
她覺得,若是許行舟能夠查閱到相關卷宗的記錄,查閱到此人的具體信息,案情的走向一目了然。
許行舟微微揚了下下巴,始終未點下去。
“嗯...”許行舟沉吟了片刻,“但是,從前縣衙存放的卷宗有損毀的情況。時間趕,我是未查到的。此事已經拜托于白主簿了。”
“許縣令就沒有其他的揣度嗎?”月眠舉了下例子,“比如說,此人是因為民間借貸累額太多,不得不選擇了銷聲匿迹,躲避追債。”
許行舟輕笑,“不是沒有這個想法,隻是...”
他繼續道:“我覺得這個想法是不太切合實際的。”
“賭徒的内心戲其實很好揣測,再是聲名狼藉,被追債追得不堪其擾,也不值得他們大費周章去疏通官府。”
是時,茶博士扣了扣門,“三位貴客,你們點的涼飲子好了。”
徐松溪迫不及待地欣喜道:“進來吧。”
他将乳糖真雪推到月眠面前,“嘗嘗這個?這是用石蜜、牛乳還有酥酪做的。從前在臨安府的時候很出名的。”
徐松溪還不忘添補一句,“我最喜歡吃樊樓裡面的乳糖真雪,口感細膩綿密,奶香味十足。”
月眠定睛細瞧了眼,她檀口微微勾起。
這應該就是當朝的‘冰淇淋’吧。
前世的時候她也吃過,不過那個時候還叫蘇合山,雛形初現後還要讓仕女來點蘇合山,也就是點綴些花朵蜜糖。味道嘛,除了甜滋滋的口味就是牛乳的香氣了。
月眠用勺子邊小口的嘬着乳糖真雪,邊認真地傾聽許行舟描述案件的詳情。
許行舟方才以過多食冰會緻濕氣重的緣由婉拒了茶博士分在他面前的涼飲子。
而下徐行舟一手握着一隻銀勺子,左右手同時開弓,不亦樂乎。
許行舟道:“死者,男性,命喚錢玉生,卒年二十有九,經走訪與其相熟的人得知,其自言為折月縣人。”
他頓了下,“方才提到了,折月縣确有其人,但三年前便已經過世了。”
“錢玉生在丹陽縣城郊的莊子上獨住,尋日以上山采藥維持生計,日常往來的除了村裡面相熟的幾個牌友,沒有多于的交際關系。”
“三日前的清晨,約莫是天邊方翻起魚肚白的時候,一村婦往自己菜地倒溺盆的時候,在菜園子裡頭發現了錢玉生的人頭正和地裡頭的芹菜和韭菜齊刷刷地長在一處。婦人吓得丢了溺盆,落荒而逃,喚回她上山打獵的獵戶丈夫後,一個時辰後快馬加鞭往官府報了官。”
“等等!”徐松溪伸出了手來叫停,他偏着頭看向許行舟,問到,“這農婦為什麼要往菜地裡頭澆...”
他思量到自己正在吃飯,突然遲疑了。
許行舟勾唇一笑,一本正經地回答他,“興許是想要這菜生得更好吧。”
徐松溪:“...”
發現了端倪的月眠說到,“許縣令形容的時候韭菜和白菜齊刷刷地生長,也就是說前一天晚上是下過雨的?”
許行舟眼含欣賞地看向月眠,嘴角帶笑,“江仵作倒是不賴。”
徐松溪卻是大惑不解,“為什麼憑此就能推測前一天晚上下過雨?”
“徐師爺是沒下過地吧?”許行舟調侃到。
“這韭菜的長勢最是喜人了,割一茬長一茬,再下一場催生的雨,生的更快。”
徐松溪撇了撇嘴,“那确實。”
然後他食指勾着杯口在桌案上繞圈,“說得像咱們許縣令下過一樣,不過恰好是比我多看了幾本書。”
徐松溪最後在許行舟肩頭一拍,語重心長地說到,“紙上來得終覺淺呐,許縣令還是回折月縣後多多下田實幹才能領略作物生長節律的真谛?”
曉得徐松溪是在給自己挖坑,許行舟卻是堪堪承接下了。
他一口答好,“等丹陽縣的案子辦完了,我就回去組織縣衙裡頭的官差去親自體會下。”
許行舟也拍了回去。
徐松溪隻覺得肩頭沉得厲害,許行舟似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特别是你,徐師爺,必須得去。”許行舟笑着看向月眠:“君子一言,煩請月眠姑娘做個見證咯。”
徐松溪:“...”
得!挖了個坑,讓許行舟将自己給推下去了。
用食了蝦餃和蜜腐卷後,徐松溪鼓着腮幫子好奇地問道:“農婦潑溺盆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錢玉生的人頭被驚吓到,要麼是韭菜和芹菜交錯擋住了她的視線,要麼就是她發現了其他東西,去撿的時候踩到了。”
“吃了一整籠蝦餃,倒是把你的智慧給激發了。”
“許三兒!”
許行舟:“?”
“讓你亂說我。”徐松溪得意地挑了下眉頭。
許行舟道:“你猜的沒錯,她是瞧見芹菜葉子上挂了好些金燦燦的東西,結果踩勁菜園子去看,中央是一顆人頭。”
“那前頭你說直挺挺的。”徐松溪輕嘶了下,“那錢玉生的身體是在地底下埋着,還是屍首異處?”
“在農婦同村另一戶人家家中的化糞池裡頭。”
“啊?!”徐松溪聞言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