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高懸,寂寂清光粼粼在平靜的江面,兩旁綿延山色倒影其中。
孤獨的渡口,萬籁俱寂,唯有一隻烏篷船随浪搖搖晃晃。
船頭上坐着一個年輕的男子,他一襲月色長袍,正慵懶地抵靠在坐具上假寐。
他的面前放了一盤棋子。
卻是難以破解的死局。
突然,船頭一沉。
一個一身黑色夜行衣,身手矯健的男子從樹梢頭跳了下來。
許行舟緩緩地睜開了眼,問到,“何事?”
逐月抱拳颔首到,“公子,京中有動向。”
一隻香爐放在許行舟右手邊的香爐正靜幽幽地缥缈着煙氣,他的面龐為之模糊。月色入雲,忽明忽暗間,逐月并不能很好地看出許行舟的情緒來。
輕撚起一隻潤玉棋子,許行舟不緊不慢地問道:“說說。”
“玲珑燈。”逐月簡明扼要地說到。
許行舟摩挲棋子的動作一滞,緊接着他問道:“宮裡頭的人做的?”
“是,公子。”
“你可曾聽聞過這玲珑燈的傳說?”
“不曾,公子。”逐月如實回答道。
許行舟起身來,施施然地走到船頭,握起早先架置好的魚竿。
空無所謂。
在魚鈎上纏好魚餌後,他将魚線在空中甩出一個弧度,再度沒入了水中。
将手負在腰間,許行舟踱步到原位。
他不疾不徐地說到,“所謂玲珑燈,其實叫做八面玲珑美人燈。”
逐月卻是為這個看似美好的名字一驚。
他的反應并不出許行舟的意料。
許行舟輕笑到,“名字是還不錯吧。”
逐月如實地點點頭。
“玲珑燈,以美人骨為其骨,以美人面為之面。共有八面,六十四骨。俯瞰似八卦陣為緣,若以太極為之心。”許行舟頓了一下,繼續道:“四面需用純陽女子之皮骨,另四面需以純陰男子之皮骨。且這八人都需生得形貌昳麗。”
所謂純陰純陽,即八字之天幹地支以及藏支皆彙氣一極。
“并且制燈的時辰和天氣都有過分的考究,缺一不可。”
逐月聽得眉頭緊鎖。
“常言,美人燈難尋。若能得此燈者,在月夜以鲛人油為引,燃燈照面,能駐保容顔。”許行舟的嘴角勾起一絲戲谑來,“此燈的存在本就與因果相悖,無論是制燈的人還是求燈的人,都會萬劫不複。”
許行舟将指間的棋子丢入棋盒裡面。
“你還沒有告訴我,是宮裡的誰。”
“公子還記得林廬煙有個養女麼?”
“記得。”
“他的養女,也就是當今官家的淑妃娘子。如今風頭正盛,加之腹中孕有龍子,寵冠六宮。”
許行舟思索了半晌道:“按理說,她若誕下皇子,即便不成太子不登大寶,日後她的光景也不會差到何處去。”
許行舟覺得,淑妃娘子是沒有必要将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以玲珑燈固寵。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許行舟暗道了聲壞了。
“我懷疑,龍子隻是幌子。”逐月心中早有話,但他瞧見了許行舟方才的反應才敢說出口。
許行舟沒有否定他的猜測,卻也沒有持肯定的态度。
他隻是問逐月,“官家是什麼意思。”
逐月搖搖頭。
“公子,若是官家不讓你查呢。”
許行舟攤手道:“那我也有我的言不由衷。”
逐月躊躇地說了個名字。
将離。
“你說的是折月縣的那個将離?”
逐月:“嗯。”
許行舟有些納悶。
這個将離不是去參加教坊司的全國選拔去了麼?為何會與玲珑燈扯上關系。
“她是被人擄走的?”
逐月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許行舟突然想起了那日吃淮揚菜的時候月眠說的話。
她說将離過了初選,便被主管的人要求遞交了一份寫有生辰的帖子。最後她是連中篩的曲子都未奏完,便莫名其妙入圍決賽了。
如今看來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看樣子是項莊舞劍呐。”許行舟道。
教坊司篩選樂伎是幌子,實際上是為了給淑妃娘子制作美人燈才是劍指之處。
“要救她麼?公子。”逐月問到。
“官家的意思不明朗,他或是有其他的盤算,不得打草驚蛇。”
許行舟已經給出了答案。
逐月也不再繼續追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