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纾意心裡一顫,但她一句辯解求饒的話也沒說。她是做錯了,她認,但她不會向姜頑搖尾乞憐,期望她在劍尊面前為自己轉圜。
結果姜頑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讓程纾意先行離開。程纾意心中忐忑,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姜頑坐在石桌旁,單手撐着腮,望着“一竿風月”波光粼粼的湖面認真發呆。
程纾意絲毫沒有躲過一劫的慶幸,反而更覺不安,仿佛又什麼可怕的事就要發生。
一個月後,當程纾意再登桃花峰的時候,她的預感成真了。
程纾意剛拿出通行符,進入桃花峰山頂,姜頑便猶如一團七彩火焰一般從天而降,落在程纾意面前,然後興奮地把一沓書稿塞到程纾意手裡。
程纾意顫聲問道:“仙子這是何意?”
姜頑聲音裡壓不住的得意,“這是我剛找人寫好的話本書稿,你快看看!然後告訴我比起那本《神劍傳奇》來如何?”
不說程纾意原本對話本子沒什麼熱衷,單說“姜頑出品”這點,就讓程纾意如臨大敵。
程纾意碰都不想碰這勞什子的書稿,拼命想把手抽回來,但是姜頑的手勁奇大,程纾意居然沒有成功。
姜頑雙眼緊緊盯住程纾意,“你今天隻有看完這篇書稿,并且給出真實的讀後感,才能離開桃花峰!”
連程纾意都不得不承認,雖然姜頑這張臉不過中人之姿,可是那雙眼睛實在太靈了。而今程纾意在這雙眼的注視之下,心底不知為何竟有種下意識的順從之感。
程纾意知道姜頑說得出做得到,最終隻得妥協低頭看向手裡那一沓書稿。
書頁紙張精美,左上角還有一朵灼灼綻放的桃花,花枝最下面是用紅筆寫就的“桃花書坊”四個小字。
隻是看到書頁正中的書名,程纾意就感覺自己呼吸不暢,比此前出任務被困在百穢湖底、命懸一線時還要難受——《劍尊回憶錄》。
程纾意難以置信:這個書名是認真的嗎?這麼大大咧咧把“劍尊”兩個大字寫在上面,如此明目張膽冒充他,就不怕劍尊他老人家找上門算賬?
程纾意被書名沖擊後的發麻腦袋後知後覺地轉起來:哦,劍尊不會的,哪怕姜頑想要把天捅穿,劍尊不僅不會阻止,說不定會幫忙遞上扶光劍君。
沒人能追究姜頑的責任,但是我要是敢和這東西沾上哪怕一文錢的關系,回頭都要被掌門拉出宗門斬首謝罪。
程纾意用盡畢生的修養,忍住對姜頑直接爆粗口的沖動,推辭道:“我才疏學淺,水平有限,哪有資格品鑒此書……”
“你才看了個書名就不願意再看下去,我就說崔燦這個書名起得不行!果然還是應該聽我的,叫《絕色劍尊的神秘新娘》,或者《劍尊夫人又美又飒》也不是不行。這樣人家一看就知道是講我和謝青陽的故事,肯定嗷嗷排隊叫着要看!憑現在這名字怎麼能打得過那本《神劍傳奇》!不行,我得讓崔燦那小子去重新改名!”
程纾意眼看姜頑拿着書稿轉身就要去改名字,電光火石之間,憑借劍修的卓越反應,出手攔住了姜頑,而後艱難吐字道:“仙子且慢!這書名初看不起眼,但是越細品,越讓人興趣盎然,我看……就……就不必再改了。”
姜頑皺眉狐疑道:“真的?”
程纾意木着臉點頭。要是讓人知道是因為自己一句話,讓《絕色劍尊的神秘新娘》或者《劍尊夫人又美又飒》問世,她以死謝罪都不夠,恐怕得被人從墳裡挖出來反複鞭屍。
姜頑看起來似乎還是有點兒不放心,試探問道:“那你現在有看這本書的欲望嗎?”
程纾意能怎麼回答呢?她伸出顫抖的手,從姜頑手裡取回書稿,然後一邊默念清心伏魔咒,一遍往下翻閱書稿。
“我持劍征戰四海八荒,最初不過想要守護心中那個眉眼帶笑的她。
後來她在懷裡問我,若手中劍和心上人,隻能二選一,你會怎麼選?
我沒有回她,卻把答案藏進了我們餘生的每一朵桃花裡,隻待她自己找尋。”
短短幾行字看下來,讓程纾意覺得自己的心魔似乎要被催生出來!這書簡直有毒!
那可是問鼎人間至高的劍尊啊!這本書怎麼敢寫出這些喪心病狂的文字?不怕天打雷劈嗎?
偏偏姜頑那厮還恬不知恥地問道:“你覺得這書比之《神劍傳奇》如何?能勝過它嗎?”
聽到這裡,程纾意隻想趕緊遠離這妖邪之物和人,免得天雷除害時殃及到自己。
程纾意連面子上的禮節都懶得演,把“髒東西”遞還給姜頑後,轉身就飛奔下山,顫抖的背影裡,帶着九分倉皇和一分無助。
程纾意心中忿忿:劍尊可是自己平生第二崇拜的人,姜頑竟然用那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抹黑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沒有當場把那垃圾書稿給她撕掉已經是很克制了!
越想越氣,程纾意恨不得離姜頑這個亂她道心的糟心奇葩十萬八千裡。然而,突然一陣風吹過耳邊,傳來了姜頑幽幽的的話聲:“太虛九式。”
程纾意倏得停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緩緩回頭,隔着幾十層台階仰望着姜頑。
姜頑眼站在台階盡頭,眼中充滿了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她紅唇輕啟,就像誘人堕落的山野精怪,“我可以教你。劍尊絕學,童叟無欺!除了謝青陽,天下隻有我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