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寺,日月峰。
明華大殿後的一處禅房内,如今執掌梵音寺的如慧禅師,原本在靜心打坐,聽聞這道凄厲刺耳的叫聲,撥動佛珠的纖細手指蓦地停下,而後緩緩睜開眼,雙眸光華内斂,神清意平。
“師傅!”同如慧一起修行的弟子法山見師傅面色有異,連忙探身問詢。
“戒律院那邊出事了!”如慧眉望着戒律院的方向,淡如遠山的眉眼籠罩着一層凝重之色。
“我替師傅跑一趟!”法山立刻出口應道。他身材魁梧似一座小塔,聲音也粗犷,聞如隐雷。
如慧輕輕搖了搖頭:“不,恐怕此行得我親自走一趟,因為我師傅一定也會過去。”
法山聽到自己師公的名号,濃黑的眉毛當即皺成一團。自家人知自家事,非他不敬師長,實在是自家這位師公行事太過狹隘。
明明自己師傅乃是奉方丈之命,在其閉關期間代管梵音寺,但是師公無執卻心有不滿,一直不肯将戒律院的權柄交出來。
不僅如此,師公無執還仗着自己輩分高,又是如慧的授業恩師,經常在諸院議事時對師傅如慧指手畫腳,甚至還多加諷刺,連自己聽得都一肚子火氣,偏偏師傅如慧總是一再忍讓,還對無執恭敬如舊。
如慧一看法山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免不了又在替自己抱屈,但是此刻他顧不上說教,迅速吩咐法山:“你速去達摩院找無為師叔,勞煩他走一趟戒律院。”
法山聽到如慧讓自己去找無為師叔祖,松了一口氣,畢竟無為和無執同輩,又是達摩院首座,無論輩分還是地位,都不遜于無執,最關鍵的是,法山覺得無為師叔祖是願意講道理的,好幾次師公無執太過分,都是無為師叔祖幫忙仗義執言。
梵音寺,十力峰。
因戒律院座落在此,整座山峰都籠罩着一股肅殺之氣,别說僧人逗留或者閑逛,連路過的飛鳥都不願輕易降落,免遭無妄牢獄之災。
而一向以鐵面無私聞名的戒律院首座無執所在的院落,連戒律院院内弟子都避之不及。
今日無執在禅房内閉目誦經,打坐修行,缥缈的香霧中,其神情莊嚴,不怒自威。
戒律院衆人都知曉無執首座誦經最為虔誠,規矩也非常嚴苛,所以他們走路經過無執房間四周,都恨不得踮起腳尖,生怕驚擾到他誦經,惹來責罰。
然而今日,原本靜谧無聲的十力峰上,卻突然響起一道刺耳聒噪的叫喊,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打破山間的靜谧——“佛祖開眼呐!戒律院貪墨寺中師祖私庫!”
法忍猛地睜開雙眼,開口聲如洪鐘:“發生何事?輪值掌事是何人?”
外面傳來侍立僧人顫巍巍的回答:“回、回禀首座,法忍師兄在正殿那邊審理一起靈石偷盜案,不知怎的牽、牽扯到……”
一起偷盜案怎得惹出這等笑話,“貪墨祖師私庫?”這是把戒律院的臉面丢在地上踩!
無執眉頭緊皺,額間那一道深刻的皺痕更加醒目,當即身形一閃,前往戒律院正殿。
姜頑聽到那鬼哭狼嚎、别無分号的叫聲,便知曉是阿嗚。此時上空的長棍破空而至,姜頑勉力閃身躲開來自頭頂那氣勢千鈞的一棍,毫不猶豫地将右手中的護身符直接擲向阿嗚那邊。
果然惱羞成怒的法忍聽到這傳遍諸峰的誅心言論,看向窗邊阿嗚的眼神中殺機畢現,隔空擡手一掌,直沖阿嗚而去。
阿嗚雖然機靈,知道喊完就跑,可惜它還是慢了一步。小翅膀剛剛扇動,掌風便至,幸虧姜頑飛投而來的符箓和無念綁在阿嗚身上的符箓被殺機激發,替阿嗚擋下這一劫。
頭頂淩厲的長棍近乎貼着姜頑面前落下,同玄鐵地磚相擊,爆發出一陣刺耳的轟鳴之聲。
而姜頑身側另一根長棍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突然出洞,直襲姜頑面門,姜頑擡起左手硬抗這一擊,手臂劇痛傳來,姜頑咬牙忍住,手臂随棍而上,拽住長棍發力,将持棍僧人拉近身前,淩空起身,對準對方心窩,雙腳連環塌踢,直接将偷襲的棍僧踹向殿外。
姜頑随即俯沖撈起地上的圓行,架在肩上,腳尖一點,淩空而起,同時輕喊一聲:“阿嗚!”
窗邊逃過一劫的阿嗚立刻如一道火流星沖向姜頑而去,忙不疊鑽進姜頑袖中,真是吓死大爺了,要不是大爺我福大命大,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