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安聽到場上婦人口中說出“四梵堂”,整個人心如擂鼓,這是要捅破天啊!
把梵音寺牽扯到這樁醜聞裡來,已經讓内山很不滿了,要是四梵堂的那位佛子被拉下水,自己今天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如安當機立斷:“一派胡言,爾等□□犯下罪行,不思悔改,竟欲攀扯無辜之人,其心可誅!”
如安周身氣勢外放,毫不收斂,鎮的在場衆人如臨深淵,紛紛跪地求饒。
“阿彌陀佛。”突然,一聲佛号自空中傳來,如春風過耳,淺淡溫和,将在場衆人立刻從泰山壓頂的緊繃氣氛中解脫出來。
摩珂莎不敢置信地望向前方。
同初遇那晚一樣,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憑空出現在自己面前,宛如神佛降世,慈悲垂首俯瞰人間。
不過這次,禅師手中還牽着……自己的女兒!
“娘!”摩珂莎的女兒落地後,立刻跑到摩珂莎身邊,“娘,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我偷偷去四梵堂找大師了,他一定能救你的!”
如安在内山身份平平,此前壓根沒有機會見到無塵,但是眼見無塵那身光華耀潔、繡有的十二瓣紫金佛蓮暗紋的月白僧袍,便知其身份,自然不敢怠慢,立時起身行禮,禀明身份。“此等瑣事,不該驚擾您,小僧罪過!”
其餘外山僧人見如安對來人如此恭敬,也連忙跟随起身行禮。
無塵面向衆人合十還禮,溫聲回道:“不必多禮,因此事牽扯到四梵堂,貧僧來此以證清白。”
言罷,無塵視線看向廣場上被縛的一衆跪地婦人,面向群情激憤、滿目怒火的圍觀衆人,一字一句,如玉石相擊,“貧僧梵音寺弟子,法号無塵,亦是四梵堂的主人。衆女檀越向佛之心至誠,卻苦于無處可參禅禮佛。于是貧僧邀請至我四梵堂誦經叩拜,此事并無逾矩之處。”
如安心中暗自納罕,不明白無塵為何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承認自己讓這些無知婦人登上萬佛山不說,竟然還允許他們去四梵堂叩拜!
并無逾矩?也許佛子和那些婦人之間的傳聞不實,但是縱容女子踏足萬佛山、甚至進入梵音寺,這絕對違背了梵音寺的規矩!
衆多跪在廣場上的婦人聞言淚如雨下,終于等到了有人為自己說句公道話!大家快聽聽!禅師說了啊!她們是清白的!沒有做那些不恥之事,更沒有給家裡丢人!就真的是誠心念佛啊!
一衆鄉老等人見如智的反應,便知道無塵身份貴不可言,一定也是來自内山的高僧。
他們一般隻同外山長老打交道,如安不過内山一名小僧,都小心謹慎侍奉,又如何敢招惹無塵這尊大佛。
一衆人等頓時跪地不起,抖如篩糠,為首鄉老顫聲道:“女、女子怎可……”無塵聞聲望了過來,本想耐心等對方把話說完。
但是鄉老注視着那雙澄澈如月的眼眸,好像從中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瞳孔不受控制地縮小一圈,嗓子更是被掐住了一樣,好半晌才擠出一絲聲音:“老朽罪過、罪過。”
梵音寺方丈曾私下評價過無塵的那雙眼睛——湛湛如天上月,可映人心善惡。
其它人隐晦交換過眼神後擠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紛紛應和,“我們自然是相信大師的話的!”“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對對對!”“您說的什麼我們都認!”
廣場前方原先覺得自己沉冤昭雪、喜極而泣的一些婦人頓時僵住了,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她們本來就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她們的丈夫、兒子甚至父親卻還是不相信她們,仿佛隻是迫于無奈才願意改口。
無塵輕輕搖頭,右手上憑空浮現出一面圓鏡,通體烏黑,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意,哪怕青天白日,明日高懸,不少人擡頭望向那面黑色鏡子,依然遍體生涼——鏡中一瞥見到了諸多不願面對的過往自己。
“各位不必因畏懼于我而違心應承。此物乃淨玻璃鏡,亦稱照心業鏡,可披露宿業,對驗諸事【1】。無論仙俗,隻要經它一照,心中善惡行念,皆可現于鏡中。我願以此鏡同各位女檀越以證清白,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摩珂莎枯井似的眼眸中終于泛起一抹亮光,以頭觸地,叩首不起。阿彌陀佛!感謝神佛願意降臨火宅苦海解救我等!
摩珂莎緊緊保住胸前的小女兒,胸腔裡那顆仿佛已經死去的心再次跳動起來。
聽到無塵的話,各位鄉老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幾家“苦主”代表一番眼神交流之後,俯身叩首,“不敢勞煩仙長,此事就此結束,小老兒回頭必将好生管束治下,教化鄉裡,絕不敢再驚擾仙長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