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法斯特都默契地沒提那個話題。
為了讓愛麗絲安心吃飯,北黎時不時就起個話茬,法斯特也總是默契地接過話頭。
喝完最後一勺濃湯,北黎擦擦嘴。
她把自己沒動過的清酒推向法斯特,“我去書房了。”
法斯特手頓住。
側眼看見愛麗絲正埋頭苦吃,他垂頭,招來一陣風,把酒杯推到自己餐盤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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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法斯特繼續下午的話題,不單是為了逃避。
北黎要忙的事确實多。
“九号,你給我的挂真能影響本土的煉金産物?”
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北黎煩躁地抓抓頭發,伸手去戳九号的胸脯。
九号往桌沿挪挪,小聲回:“也許?我上線一天就因為開後門被踢了,不清楚啊。”
“你怎麼不直接問問白玻?”
“我倒是想,”北黎彈了白玻一下,“它中午提示我以後就再也不說話了。”
“那就快寫狀書吧。”九号歪頭,觀察北黎的表情。
北黎這幾天格外的煩躁。
其他人看不出來,和她私下獨處時間最多的九号卻知道。
眼看着北黎寫了幾個字就又放下筆,九号開口:“黎黎,我想問,你這麼浮躁的原因是什麼,和我好好聊聊吧。”
聊聊?北黎一愣。
她的十指握緊又松開,用手墊着腦袋,趴到桌面上。
“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北黎說。
九号的豆豆眼裡劃過一絲心疼,但很快被嚴肅取代。
“黎黎,這隻是一部分原因吧,有些話,你不和我說,還能和誰說呢?一直憋在心裡,會把自己逼瘋的。”
她很想抱着北黎肩膀問她,可她已經做不到了。
爪子在桌面上行走,發出“哒哒”的聲音。
九号走到北黎手邊,然後跳進她懷裡,把頭貼在北黎胸口。
“說出來吧,就算我不能完全幫你解決。”
北黎唇角彎了彎。
小鳥兒一隻,語氣怎麼這麼成熟,成熟得像、像……
歎了口氣,北黎伸手去摸懷裡的鳥兒。
九号不再說話,隻安靜地被摸。
等北黎準備好了,她自然會開口。
閑不下來的另一隻手一直敲擊桌面,過了很久,北黎才顫抖着嘴唇說:“九号,我害怕。”
九号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但九号沒接話。
她在等北黎自己說完。
“說起來,你為什麼會挑中我呢?明明我連學業和工作都平衡不了。”
北黎說完,糾結地咬住嘴唇。
在異世的這幾個月,北黎飛速成長。
成長速度太快,快到北黎沒時間去想前世的自己有多失敗。
臨近侵地案開始審判的日子,北黎越來越心虛。
“我害怕我還是那個什麼都做不好的學生,到了審判現場,一開口就會露餡。”
拿着簡曆四處碰壁的日子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如果沒有九号,沒有九号給的外挂,沒有誤打誤撞獲得法斯特等人的支持,北黎在異世也會選擇得過且過一生。
頭頂遲遲沒有傳來聲音,九号拇指大的心髒崩得緊緊的。
九号想伸手,擡起的卻是翅膀,還是一對巴掌大的翅膀,根本無法庇護任何人。
“小黎……”
聽到這個稱呼,北黎因為難過低垂的眼瞬間睜大。
隻有一個人會這麼叫她。
北黎張開嘴,遲遲說不出話。
“小黎,憑借自己考上985名校的王牌專業,沒有親人撫養也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你已經很棒了。”
改變稱呼之後,九号連音色都變了。
“你耿耿于懷的狀态很差的畢業季,不也是因為受到了打擊嗎?小黎,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認為,你早該從那場事故中走出來了。”
聽到這,北黎已經确認了九号的靈魂是誰。
甯水。
無人領養的幼年北黎的資助人,也是她一頭紮進法學這個深坑的引路人。
北黎大三那年的假期實踐,甯水是她的帶教律師。
北黎還記得,甯水在她實習報告上簽上名字之後,把厚厚一沓報告遞給她時的笑。
“小黎,下次見面,也許我們就能成為真正的同事了。”
當時的北黎接過實習報告,羞澀又期待地點點頭。
在頭條上看見甯水出事的消息時,北黎剛提交了初審論文。
《慘案現場!女律師竟被被告家屬錘殺法院外!》
零星的幾張照片都是攢動的人頭,血腥的畫面都被打了馬賽克,所有當時的身份信息全部被模糊。
可那是甯水。
北黎一直仰望,一直想要追趕的甯水。
馬賽克沒能覆蓋的衣物以及手提包上獨一無二的挂飾,讓北黎一下就确定了當事人的身份。
北黎的腦子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