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林霰依舊看着男聲傳來的那個方向，雙眼的眼尾泛紅，“夢園，除了穹頂的玻璃可以讓夜晚的月光灑入，其他的玻璃，從裡往外看隻能看個大概，從外往裡什麼也看不見，光也無法穿透……”
他說着突然看向江旭道：“我曾為夢園降下神喻，任何神或人都無法在這使用法術，你為什麼可以？”
“難懂他說這些燈是‘大人’送給你的禮物。”江旭選擇性忽略他的話道，“原來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啊。”
“…………”林霰皺眉，他站起身一把握住江旭的手腕問，“為什麼？”
江旭轉頭看向林霰，當發現這人少年時期站起來卻依舊比他高一個腦袋時動作不由頓了下。
接着他從林霰手中抽回手道：“也許是我能力強，倒是你，你恨他們，為什麼？”
“……”聞言林霰從江旭身上移開視線看向一邊，他坐回床上逃避道，“時間不早了，既然噪音和燈光都被阻擋了，就休息吧，天快亮了。”
江旭聽出了他話裡的逃避，于是他也不繼續追問轉而道：“我睡哪？這裡似乎隻有一張床。”
這次林霰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許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背對着江旭躺到了床上，悶悶的聲音傳來：“你可以和我睡。”
語氣中有點不情不願，江旭隻笑了笑，和衣躺到了對方特意留出來的空位上。
空間内的光線自動降低，将整個空間營造出一種昏暗的氛圍，江旭側躺着，鼻尖缭繞着淺淡的玫瑰花香，意識逐漸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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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入目皆是白色，江旭孤身一人坐在一片純白之中，他能清醒地意識到這裡屬于他自己的夢境中，唯一感到驚訝的是夢中沒有了成片的屍體。
江旭抱腿坐在空白中，呆愣地思考着，這是他從前一個人時一慣的姿勢，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起。
江旭回頭，看到了一個穿着白色金邊長袍的男人，這人長得與林霰有五分相像，隻是那雙金色的眼睛更加柔和，白色的頭發被金飾束着，放在身前。
男人在離江旭不遠的地方站定，那雙盛滿悲傷的眼睛看着江旭說：“請你，救救他。”
“哦？”江旭揚眉他從地上站起身，轉身面向男人問，“憑什麼？你是誰？”
“吾名林言，”林言說，“是霰兒的父神，請你救救他，他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裡。”
“你是他的父神，那你為什麼不自己來救他？”江旭問。
“因為我已經隕落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隻是我神力凝結成幻影。”林言眨了眨眼，他擡起手，指尖是半透明的星河，“我救不了他，但你可以，我看到了你身上屬于他的痕迹。”
江旭的視線從他指尖掃過又落在林言臉上，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說：“說說，現在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又為什麼說要救他？”
“舊神的黃昏。”林言輕聲歎道，“新神正在崛起，但加萊的力量已經快要枯竭了。他們想要存活，便隻能誅殺舊神，這是無法避免的新舊更疊。我早就知道，也願意接受。”
“但霰兒沒有，而且在屠殺中他沾染了仇恨，偏執，惡意，學會報複，他将舊神的神魂埋藏在玫瑰花下，當報複開始的那一刻，他也将堕落。”
“……”江旭微微皺眉，他肯定道，“如果那樣，他會死，對嗎？”
林言看着江旭，悲傷幾乎要從那雙金色的眼睛中溢出，他點了點頭輕聲說：“是的，孩子，他會死……更準确來說，他會消逝，永遠的消逝。”
聞言江旭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烏黑的眸子裡滿是堅定：“我要怎麼做？”
林言笑了起來說：“明日，我會用最後的神力讓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到時候你帶他離開。”
“夢園隻有你和林霰可以打開，我怎麼出去？”江旭說，“而且就算出去了，我能帶他去哪裡？”
聽到前半句林言微揚起眉，眼底都帶了笑意：“他是這麼跟你說的？哈，夢園無法從外部強行打開，但在裡面的人可以随意開門出去。”
他輕笑了聲，目光更加溫和地落在江旭身上：“不過别生氣，他在保護你，如果你從夢園出去，恐怕很快會被新神抓起來，那很危險。夢園中無法使用神力，等明天你帶出來，我會用法力将你們送到絕對安全的地方。”
“………”江旭看着他，良久才開口說道，“我憑什麼信你？你又怎麼證明你是林霰的父神？”
“這個……”林言面露猶豫，片刻他抿了抿唇朝江旭朝了朝手道，“我有他誕生時的留影，還有他幼時的留影，你要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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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江旭緩緩睜開眼。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花叢中一隻手貼在空間牆上的林霰。
江旭怔愣了一下，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林霰小時候的小小的，肉呼呼的，眼睛裡滿是歡喜卻又一本正經闆着臉的樣子。
江旭想着，眼睛裡漸漸盛滿了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他撐坐起身道：“怎麼不睡？”
林霰回頭，面上難得帶了點怒氣，他瞪了眼江旭道：“你抱我。”
“嗯？”江旭挑眉，“什麼？”
“你睡覺不老實，抱我。”林霰偏開頭強調道。
“哦。”江旭點了點頭，随意應了聲。
見狀，林霰抿了抿唇剛準備說些什麼時，他便聽到坐在床上的人問：“你想要報仇嗎？”
聞言林霰渾身一震，他下意識轉頭看向江旭然後一眼便看進了那雙黑色的眼睛裡。
江旭看着他，再次問：“你要報仇嗎？哪怕堕落後死去？”
“………”林霰注視着那雙眼睛，片刻他垂下眼睫，修長的手指輕撫過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他看着那朵微微晃動的花，輕聲說：“是的，哪怕堕落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