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偌大的應天府書院,今日竟隻有太傅樓景謙和韓厲兩人。
樓景謙百思不得其解,問韓厲:“諸生不知今日解禁嗎?人呢?怎麼書院裡隻有你啊。”
“回先生,正是因今日解禁,才不會有人。”
“時隔多日,京都解禁,書院複學,朝廷複政,難道他們還在家中散漫,閉門不出,無所事事?”
“先生,諸位同門今日早已告假,說是好不容易解禁了,定要遊山玩水四處遊曆一番。”
“胡鬧,真是胡鬧,區區一個解禁,心思便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那日後若是遇到強敵入侵,生死一線,豈不魂飛魄散。”
韓厲無奈,轉而勸道:“先生,您莫見怪,書院裡全是晦澀難懂的經史古籍,自然是比不上外面世界的千紅萬紫,先生,您看看那一牆一牆的書卷字畫,這世間,不會有少年願意終其一生困于此。”
“我願意。”有一少年聲音遠遠傳來,铿锵有力。
韓厲和樓景謙回頭一看,書院後門進來的正是蕭照世子和阿勒齊。
蕭照世子躬身行禮:“先生,學生蕭照願意此生與書卷為伴,終其一生苦讀詩書。”
阿勒齊低頭心說:“我不願意。”
韓厲立馬将門關上,确認四下無人監視後,轉而問道:“世子,您是外族人,是萬萬不能到大淵書院求學問道的。您這是讓先生陷于不義之地。“
蕭照解釋道:“我們不是來讀書的,我們兄弟二人隻是書院新招的廚子,能烹制異域美食,尤善于牛羊肉的烤炙,是太子殿下特意準許的。你可以叫我蕭照,對了,阿勒齊,你也應該起個漢人名字。”
阿勒齊摳着下巴想了一會:“我不太會起漢人名,姓隻想到了張,名嗎?還沒想好,我聽認識那些的姐姐們總叫世子蕭郎,也不喚名,那你們就叫我張郎吧。”
韓厲:???,希望你們這些北方蠻夷這輩子都不要去嶺南。
樓景謙哈哈大笑,問道:“阿勒齊,為什麼想姓張啊?你大可以随為師的姓——樓。”
“一張紙,兩張紙,三張紙,張一聽就是個讀書人啊。”阿勒齊一臉天真。不曾想,越說越顯得不學無術,樓景謙一時不由得懷疑阿勒齊這小子是不是把前些日子所學的東西都還給了自己。
“阿勒齊,前段日子為師教你的《論語》,可還記得,背幾句給為師聽聽。”
阿勒齊一臉得意,區區《論語》,我早背過好幾遍了。先生您仔細聽聽:
“子曰,三人行,吃不飽,兩人行,剛夠吃。”
“子曰,吾日三醒吾身,上茅房否,吃飯否,睡覺否,人言否。”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吃飯了。”
“子曰,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性本善,習相近。”
直到最後一句說出,韓厲再也忍不住了,笑倒在側,說道:“先生,他們确實是名副其實的廚子,不是讀書人。”
樓景謙心中像是有灘血堵在那,好半天都說不出話,心道,完了完了,教不了了,教啥忘啥,不如不教。
有教無類,樓景謙仍不肯放棄,繼續問道:“阿勒齊,蕭照可是日日勤學苦讀,對六經頗有見地,你整天跟在他身邊,可有學到什麼道義。”
“有啊,世子每日都跟我講他看的那些書,日日講,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文以載道,可曾領悟過什麼?”
“有好多啊,先生。世子講過有一個美人姐姐坐在柳下惠懷裡,外面下着雨,美人又濕漉漉的,他們在廟裡躲雨,離得好近啊,這個故事聽得我一宿都沒睡着。”
世子:???
“對了,還有,世子還講過,有個人,他是男子,居然被皇上寵信了,一起睡了,結果第二日皇帝要上朝,發現動不了,因為那個男子枕着皇帝的袖子,結果皇帝怕吵着他,就把袖子給割了,然後才去上朝。”
阿勒齊似乎有什麼記憶揮之不去,“長生天啊,他是男子,皇帝也是男子,男子和男子,你們漢人還能這樣玩啊,這個故事聽得我也一宿沒睡着。”
世子此刻想在書院裡找個老鼠洞,鑽進去,藏起來,藏到天昏地暗不知老之将近。
韓厲笑得肚子痛,努力忍住笑聲,看熱鬧不嫌事大,繼續問道:“世子還教了你什麼,快,快,都說來聽聽,先生,我今日方覺師兄弟們遊山玩水甚是無趣,還不如在此聽張郎講學有意思。”
“有,有一個女子本來是太子殿下要賞給世子,但是她出牆了,世子說這叫紅杏出牆,那女子還留了封信,問世子,這牆,換成是你,你不出嗎?那女子嫌棄世子也就罷了,居然還把質子宅裡的物什偷個一幹二淨,連被子椅子櫃子門框都給偷了,這哪是出牆啊,這分明是出山。”
世子想拍死自己一了百了,不過死之前一定要拿阿勒齊當墊背。